后金前排如同被大风吹过的草丛,齐刷刷的倒下上百名甲兵,无数血箭从他们身体中喷出,同时响起无数的惨叫声,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其他的甲兵乱成一团,完整的盾牌线被打得支离破碎。
这是刘戎专门从贺世贤那里学来的虎蹲炮打散弹的用法,对炮手进行简单培训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实战,想不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图赖大张着嘴,耳中尖锐的鸣响让他听不清周围慌乱的嚎叫,他惶恐的看着身边血泊中挣扎的甲兵,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个个身穿重甲,竟然在廉价的铅子面前如此虚弱!
眼前的一切已经将他攻陷以来建立的信念全部打碎,周围其他甲兵同样受到这巨大打击的影响,阵列已经停滞下来。
还没等图赖耳中的轰鸣声消失,对面又传来竹哨尖利刺耳的声音,图赖对这个火枪齐射前的声音印象深刻,下意识的低了低身子。
对面胸墙上立即爆发出比最开始还要猛烈的火焰,后排火铳手将合机铳举在前排的间隙中,前后两排火绳枪兵的三百把合机铳对准五十步外的建奴集火射击,残破的阵列上霎时又倒下一百多人。
飞溅的血水洒在图赖的脸上,他也不敢去擦拭,握着长柄重斧的双手抖得越发厉害。
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茫然的看着对面,那道矮墙已经完全淹没在浓重的白烟之中。
建奴的阵线已经乱成一团,他们的中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直没发出任何指令。
大新营中军指挥台上又连鸣两声摆开的喇叭指令,纵阵排列的长枪队全部展开为四排横阵,各个方队之间的铁甲重戟兵也放平了自己的武器,而射击完的火器队不再装填,全部井然有序地从他们队列的缝隙中疾步退到后排。
一声嘹亮的冲锋号,第一排的长枪兵开始前进,他们先一起用力推倒胸墙,然后一齐连喊三声:“虎!虎!虎!”踏着整齐的步伐穿过缭绕的白烟,出现在建奴混乱的阵线之前。
他们身后各自的预备队也同时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如林的长枪纷纷放平,寒光闪闪地指着前方。
建奴的中军也响起大鼓,各级军官大声喝令,让甲兵们准备迎战。
陡然消失的火铳声让他们的慌乱稍稍减轻,而敢于主动出击的明军肉搏兵反而激起了他们骨子里的凶悍,这帮明军当真以为离开了犀利的火器,也配和他们当面厮杀吗!
大新营的中军鼓点越来越紧,长枪兵的阵列开始逐步加速,他们仍然如训练时一样,下意识的保持着整齐的步伐,发出轰轰的踏步声。
他们很快接近到三十步,建奴那边的死甲兵也在抓紧最后的机会整队,从他们阵后零星射过来的步弓重箭,不时射倒一个行进中的大新营士兵。
不过那士兵倒下后,后面的人立马补了上来,他们的队列依旧厚重严整。
指挥台上的刘戎并没有给建奴更多整队的时间。
一声喇叭响起,六百名长枪兵大声齐呼“虎!”。
三声之后,鼓声一紧,大新营全线开始小跑,跳动的甲叶映着午后的阳光,闪动着无数耀眼的光点,大新营的中军大鼓很快达到最高频率,长枪兵保持着平直完整的阵线如墙而进。
建奴在各自军官的嚎叫声中奋起余勇,同样大声呐喊,后排的大刀长枪纷纷放平,往明军迎去,他们指挥已经陷于混乱,一部分在前进,一部分仍然留在原地,阵列变成了锯齿一般的形状。
两股黑色的洪流迎面而来,王长顺死死盯着他正面二十步之外的一名甲兵,那建奴也是手执长枪,他进入十步之后突然加速猛冲过来。
王长顺毫不避让,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手中长枪猛地刺出,他和胡玉年同时刺中那名建奴长枪兵的铁甲胸口位置,矛尖发出刺耳的钢铁摩擦声,矛杆中部向上微微拱起,点钢的矛头借着冲击的惯性顺利刺穿铁甲,破入那名甲兵的胸膛,建奴手中的木杆长枪在王长顺面前停住。
那名一脸凶恶的建奴死甲兵被两人推动得向后连退两步,他不自觉地丢下手中的长枪,双手无力的抓住两根枪杆,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王长顺两人一起抽出长枪,那名建奴甲兵扭曲着脸,立即颓然倒地。
王长顺旁边也传来一声惨呼,他们伍的一个新兵被一支长枪刺中腹部,坚硬的铁甲已经被破开,此时正双手抱着对方的枪杆痛苦地跪倒。
他身旁的战友抓住机会朝那持枪的建奴迅猛一刺,然而那建奴颇为熟悉战阵,见拔不出长枪,便果断脱手,然后往侧后方一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一刺。
双方刚一接战,便是各有损伤,都对对方强悍刮目相看。
图赖心中重又战意升腾,堂堂正正交战,各以武艺定生死,如此厮杀才有意思!
并且,真的好久没有遇到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只可惜对方多是长枪兵,又傻乎乎的人挨着人,排成这种夸张的紧密阵型。只要等一会儿自己冲上前贴了他们的身,便又是一番无聊的砍瓜切菜了。
他正计划着如何避开当面的那些密集的长枪,突然,又是一声怪异的哨音响起,正在奋勇厮杀的大新营士兵不管不顾正在攻击他们的长兵,突然鬼使神差地齐齐向右半转一步。
就是现在!
图赖拨开一柄斜着横过来的枪尖,挥起手中的重斧就要冲上前去,将那个胆敢只将侧面肩膀对着自己的明军砍翻。
可他脚下方动,入眼处竟是看见那明军后排的两杆长枪正在同时向自己径直刺来!
图赖手里没有盾牌,他急忙向后一退,两柄锋利的枪头紧跟过来,直到快要到了他的鼻尖停下。
图赖心中正暗自庆幸,忽然腰部传来一股剧痛,自右前方突兀刺来的一根长枪破开他的三层铠甲,插进了他的右腰里面。
这杆枪因为距离太远,入肉不深,却依然使图赖大吃一惊,随即踉跄着向后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