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何汐一曲剑舞更是助长了众人的兴致。上官三木自从生病以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歌舞笙箫的夜生活了。他看着场内酒意上涌手舞足蹈的年轻人,仿佛像看到了昨天的自己。只是如果早知道会弄成今天这般模样,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选择过那种生活。他想人就是这样,昨天太痴狂,今天太紧张,明天太迷茫。现在自己这样,得过且过吧,但还是要把子孙后代的事安排好。他端起一杯酒走到郑继业身边,毕恭毕敬的说道:“宫主,老朽教女无方,承蒙宫主管教,这杯酒不胜敬意。”说罢仰头一饮而尽,脸色瞬间被酒气呛的通红。
郑继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不咸不淡的说道:“非是我有意刁难,实在是令嫒太过倔强。若非洛少侠一力担保,令嫒怕是要蒙受天大冤屈。现在当着洛少侠的面,我向你保证,明日便还你女儿一个清白,你以为如何?”说着向上官三木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向洛伽致谢。上官三木忙不迭又斟满一杯酒,向洛伽道:“洛兄弟,大恩不言谢,一切尽在不言中。”洛伽连忙站起身来说道:“晚辈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不敢居功。前辈身体尚未痊愈,不可多饮。上官三木一张老脸在酒气刺激下越发显的通红,他拉住洛伽的手,不停重复道:“了不起,了不起······”
旁边酒席上,赵衍满脸妒意的望着洛伽这边,喋喋道:“一个尚未摆脱嫌疑的杀人犯,也配跟少宫主相提并论。”郑维南默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戴乘风讥讽道:“你若有本事,也去谋一个待遇,要么就不要在人家听不到的地方说风凉话。”赵衍一时语塞,郑维南突然问道:“戴师弟,白天你可发现什么异常了吗?”戴乘风知道郑维南指的是让自己跟踪洛伽和大和尚的事,他既已与洛伽有约定在先,便含混道:“他们机灵得很,好像发现了我,我一不留神让他们走掉了。”郑维南不置可否。
夜近子时,郑继业见大家伙儿都已颇有些醉意,便将他们引至通天楼顶层的露台上,他又命人端来醒酒汤,望着醉意阑珊的众人不无感慨的说道:“古人说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可是在这南宫殿,各位都可以称得上是天上人了,大家不必拘谨尽情纵性即可。这醒酒汤是我特地命人从大湖里捕捞的白鱼所制,都是十年以上的珍品,切不可辜负了本宫主的一番美意。”说着又忍不住抚须大笑起来。
南宫殿的醒酒酸汤确是一绝,伴着小青湖的夜风吹在脸上,众人不一会儿便清醒了许多,有几位老成持重的长者便提议回去歇息。郑继业环视四周,没有发现洛伽几人的身影,这时何立本凑上来说道:“筠宁城主带着洛少侠和汐儿先行离开了,因怕扰了大家伙儿的兴致,就让我向您转告一声。”郑继业“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却说颜筠宁本就不愿参加这个所谓的“极乐之宴”,眼下既然郑继业做保,楚微阳打包票要查出杀害苏少游的真凶,此行目的便已达到。她便在郑继业招呼众人登楼时向洛伽做了个手势,示意返回来仪楼。洛伽会意,二人最后时刻才站起身来,本欲趁众人不注意间离开,却恰好被何汐看见。何汐道:“我跟父亲知会一声,就说我们几人有事要商量先行离去,请他代为转告宫主。”颜筠宁知道她是好意,维护了双方脸面,不致于使郑继业难堪,对这个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姑娘也不禁另眼相看起来。
何汐送洛、颜二人一直出了南宫殿正门也没有返回的意思,颜筠宁问道:“姑娘是要与我们一起回来仪楼吗?”黑夜中虽看不清何汐的神态,但洛伽仍能察觉到何汐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不了,你们先走吧,我等父亲一起。”
送洛、颜二人返回来仪楼的仍是来时接他们的车夫,那人轻车熟路,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颜筠宁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给车夫道:“深更半夜的辛苦你了,这个拿去买酒吃。”车夫本来对这趟深夜差事颇不情愿,见了银子顿时高兴起来,连连作揖道:“多谢姑娘赏赐。”颜筠宁见他称呼自己“姑娘”,一高兴便又多给了他一块,洛伽却搞不懂颜筠宁为何高兴起来。颜筠宁凝望着漫天银河说道:“星汉灿烂,素月朦胧,有没有兴趣再饮一杯?”洛伽不忍扫了她的雅兴,便说道:“举杯邀明月,人生一大快事,只是现在这个时辰,不太好找酒,也不太好找地方。”颜筠宁神秘一笑说道:“酒我自有办法,地方嘛我看你住所旁边的竹林便不错,亭台桌凳俱全,你先去那里等我好了。”
洛伽依言到了竹林,这回儿小叮当已然睡下,他也就没有到屋子里去。不一会儿果见颜筠宁提了一坛酒,拿着两只酒杯来了。洛伽正好奇她大半夜的从哪里找来这些东西,,颜筠宁满满斟了两杯说道:“先别问,尝尝这酒味道怎么样。”洛伽接过来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冽回味悠长,果然是好酒。颜筠宁连饮三杯,方意犹未尽的说道:“这可是二十年的竹叶青,何立本深藏在来仪楼地下酒窖里,被我嗅着味找到了。这酒一共只有三坛,想来何立本平日里也舍不得喝。”洛伽正觉不妥,颜筠宁愤愤说道:“以我大泽城城主的身份,难道不配喝他一坛酒吗?我就是看不惯一些人,整日价眼皮朝上,一心想攀上高枝儿变凤凰,其实谁不知道谁呢,又何必说一些有的没的风言风语针对人。”洛伽见她酒后言语有些无所顾忌起来,又知她平日里受了不少委屈无处诉说,便劝慰她道:“筠宁姐,世上不如意之事常八九,所以你要看开些,只要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颜筠宁沉默半晌,方说道:“假如我问心有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