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空深处,琉璃照宫墙。
巷间往来客,携尽雪与霜。
南燕国皇宫的侧门,平日里,人们本就鲜少来往,而当月色攀上天际时,此处却比白日里更静了几分。
在侧门与宫外想接的地方,还有一条长长的甬道,此时那处,正响起了一阵板车辘辘之声。
听闻此声,原本驻足在那侧门前的人,却突然探着身子,朝甬道的另一边望了去。
那板车行得极快,但却因着破旧,除了车行时的辘辘声外,更有木板摩擦的咯吱声,自那板车行走间阵阵响起。
说来,那声音倒也有些刺耳,不过,那等候在侧门前的人,却似是早已熟悉了去,更不要说那推着板车的人。
在经过一队宫廷侍卫的检查后,那板车才渐渐向着侧门前行来。
那站在侧门前的人,见那板车缓缓行来,干脆也不在门前等着了,而是率先迈出门外,步下石阶,迎上了正行来的人,和车。
而在他行出之时,那侧门前还站着一个人,相较先前那人,倒显得十分年轻,亦十分瘦弱。
那原本推着板车的人,见有人自甬道另一头走来,在看了身侧人一眼后,便将自己的脚下的步伐加快了起来,而见身侧人如此,原本跟在那推板车人身边的人,亦跟着加快了脚步。
转眼间,两人一车,便到了那迎来之人身前。
“哟,栓子,今儿个,可让咱家好等啊。”还未站定,那人便率先开口说了话。
循声望去,只见板车的另一头,正站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人,此时,他一手置在身前,另一手则掐了个兰花指,臂间还悬挂着一把拂尘。而在瞧他身上的装扮,俨然便是宫中的公公之一。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那兰花指指向板车后的两人,而他臂间的拂尘则随着身子的摆动,而在半空中摆动着。
那推板车的人,见状立时驻足,将手中的板车放在了地上,又抬起两手在身上的围裙上蹭了蹭,方才,咧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唉,都是我那老爹。晨时还好着呢,临近夜里,身子便不爽了。”
“想必是近几日昼夜温差大,老爷子没顶住,得了风寒。”那推板车的人,一边说,一边合掌一拍,叹了口气说道。
“您说,我这老爹一病,我自己又做不得这活计,这不,临时找了个街坊,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说着,那推板车的人,先将身侧站着的少年退让了出来,带至了那公公身前,后又躬身,作了个揖,说道:“还请齐公公莫怪。”
那齐公公闻言,也未急着应声,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被推板车人推出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少年感受到了来自外间的注视,亦微微抬眼,透过头上戴着的草帽看向了那打量着他的齐公公。
在两人视线将要接触之际,那上年却率先转开了眼,而后,亦学着那推板车之人,拱手冲着齐公公作了个揖。
那齐公公见状,微挑了挑眼眉,随后仰头轻笑了一声,转眼,复又看向了那推板车的人。
“咱家怪你,还能将你怎样?”
“快些随咱家来吧。”
“那侧门前可是个风口,泔水在那放久了,那味儿应是要被风吹得四处都是了。”
“再说,咱家也乏了。”
那齐公公辅一看去,竟向那推板车的人抛去了一抹嗔怪的眼神,还在那人咧嘴大笑之际,将身子转了过去。
而后,迈步便欲要向他来时的方向走去。
而在他行走之间,竟是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停歇,说是着急,却仍在等候着身后的板车,和那推板车的二人。
身后二人见状,便极默契地跟在了齐公公身后。
不一会儿,三人一车,便行至了南燕国皇宫的侧门前。
见三人行来,原本站在门内的人,亦迎了出来。
在走至那板车前时,竟还没忍住,偷偷抬眼,看向了那板车边的少年。
而那少年,似是在他辅一看去时,便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眼便迎了上来。
那从门内走出的人,见状,立时一惊,脚下的步伐不由一顿,随后连忙将眼垂下,垂首行向了齐公公身前。
待见那人将注视的目光收回后,那板车边上的少年则亦将视线收了回来。
而后,竟如那人一般,将头垂下,噤了声。
那齐公公似是也将二人之间的异状看在了眼中,但是便未出声,仅是那唇边的笑愈发浓重了些。
待见那推板车的人,将板车放下时,齐公公再次用那只掐着兰花指的手,冲着他扬了扬,随后说道:“得,栓子,快些将那门内的泔水带了去。”
说着,齐公公又回身指向了立几人不远的侧门处。
那推板车的人闻言,仅是咧嘴冲着齐公公笑了笑,而后便要绕过板车,行去那门前。
可在板车边上站着的少年,在听齐公公说罢后,则顺着他的手指望了去。
只见入眼之处,正摆着十个大小一般的木桶,而凭着那木桶中散出的味道,便知道那便是他们口中的‘泔水’。
见状,那少年原本隐在草帽下的眉头轻皱了起来。
便在那少年沉思之际,又听齐公公说道:“你呀,也去帮帮他们。”
“是,师傅。”
听闻应声后,那少年才知,齐公公方才是在对跟在他身侧的人说话。
只是,不知为何,少年心中暗觉方才那人的声音有些奇怪。
但沉思了片刻,他又不知那声音是何处奇怪。
想至此,那少年也并未多想,亦准备绕过板车,行向那侧门前,帮那推板车之人,一起干活。
只是那少年还未抬脚迈步,身侧却突然有一阵风刮过,下一刻,竟有一个人,冲那少年而来。
那少年早在风起之时,便已然察觉到不妥,当下便向后撤了身子,欲要躲去。
可那少年愈是向后撤,来人便愈是跟得紧,竟是亦步亦趋。
那少年见此般竟是躲不去,心中不由生出无奈,之后却是心下一动,终是将腿抬起,伸脚便向着那人踢去。
那人似是并未想到少年会这般,为了不让自己中了少年的一脚,身形一转,竟看看将身子转了个方向。
只是,他快,少年亦快。他避,少年则相迎。
眼看着便要将那突来飞脚躲去,却不知为何,终是中了招,一腿竟踢在了那人的腰肋之上。
因着毫无准备,那人被这一踢得向险些倒地岔了气。
只是,这次还不待那人缓过气儿,那少年竟不退反进,近了那人身前。
而后,在那人有所察觉之时,一记锁喉指竟已到了身前,到了喉间。
在觉察出喉间的压迫感之后,那人面上立时便显出了惊恐,只见他大睁着眼睛,盯着身前,被草帽遮去脸的少年。而那眼眸中,竟还含着诧异和茫然。
“哟,咱家的天爷啊,小祖宗们,你们这是在做何啊?”
“是怕不远处的侍卫听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