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元武帝,崩于神龙十七年夏。
他在龙驭宾天之前,将皇位传给了不知所踪的七皇子赵明怀。
筹谋已久的大皇子邕王听闻消息之后,暴跳如雷,当即勾结党羽,以顾命大臣矫诏为由杀入宫中。
三位顾命大臣也手握先帝遗诏,联合上将军林泽业,封锁皇城,将大皇子困于宫中,两方对峙。
京城百姓人人自危,皆是闭门不出,京城内外也由上将军遣人重兵把守,不许任何人出入。
所以等消息传到谨王耳朵里的时候,离皇帝驾崩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月。
而谨王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当头一棒,伤心之下又觉得极度可笑。
他那个便宜爹,这辈子都没做过什么雄才大略的事情,平平淡淡地度过了他的皇帝生涯。
于国无功无过,于子女不冷不热,若不是因为身在皇位,这就是一个最平庸的人。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坑起自己的儿子来,毫不手软——
他和大哥,汲汲营营这么多年,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他们的心思,可父皇偏偏就不如他们任何人的意!
反倒是七弟,父皇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对他有多好,现在死了却要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他们的爹,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坑娃小天才。
谨王擦了擦眼泪,仰天大笑了几声,摊在椅子上看着赵明怀,眼神复杂,但其中的幸灾乐祸显而易见:
“七弟,你看看我们的父皇,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想要什么,他偏偏不给,你不想要什么,他却硬要塞给你!
他这道遗诏,让老大和我都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也让你成为老大他们的活靶子,他这是让我们谁都不能好过。
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三哥你已经准备了这么久,那就继续夺皇位,父皇不想给的,你就自己抢。”
赵明怀也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面上的神情也和谨王一般难以言喻。
他的父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是横了心,只管自己死前痛快,不管身后是如何的洪水滔天吗?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什么遗诏?
赵明怀眼底最后的一簇火苗终于消散,他让王喜拿来了笔墨,直接写下了一封“禅位诏书”,送给了谨王:
“三哥,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你该争就争吧,有了这个,你也不用怕什么名不正言不顺。”
“这是……”
谨王看着手里的“禅位诏书”,神情惊愕震惊难言,好一会儿之后才颤声道:
“七弟,这可不是几两银子的事情,这可是皇位,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你要不要问问多多的意见?”
“不必了,我怕吓着她。”
赵明怀想起李多多死活不肯承认三哥身份的事儿,苦笑道:
“但愿这件事不要被她知道,不然,她可能又会嫌弃我。”
谨王:……真是没天理了,堂堂皇子,天天害怕被人嫌弃,这都什么世道!
但这么一来,他心头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既然七弟这么不想当皇帝,那就不要勉强他了,他替七弟来受这份罪就好。
谨王心中的波涛渐渐平静,心满意足的下山去了。
县城里谨王的宅子里,陈婷婷却不这么想。
谨王一踏进家门她就开始闹腾:
“你这个骗子!之前你明明说你能当皇帝,骗的我爹又是钱又是粮地支援你,结果呢?”
这一通吼叫下来,谨王被喊蒙了,一颗心也差不多凉透了。
他沉吟许久,问道:
“如果我真的当不了皇帝,你打算怎么办?”
“那我们就和离!我绝对不要天天对着李多多那个女人下跪请安!”
陈婷婷毫不犹豫地说道。
显而易见,如果赵明怀当了皇帝,那李多多肯定就是皇后。
这天底下的女人再尊贵,谁还能尊贵过她?
陈婷婷像是害怕没把谨王的心伤透一样,停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是死也要嫁给赵明怀!哪像你,忙碌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至此,谨王心头仅存的那一丝热乎气儿算是彻底没了。
这个女人,只能同富贵,根本不可能和他共患难。
“罢了,既然你心里还念着我七弟,那我们就和离,放你自由好了。”
谨王也不再犹豫,悄悄的将那张“禅位诏书”藏好,挥笔写了一封“和离书”,扔给了陈婷婷。
陈婷婷也是没想到谨王居然会这么决绝,又怒又气,拿着和离书就去找她爹陈县令去了。
结果被陈县令一顿骂:
“你这个鼠目寸光的东西,要是真的皇帝说让谁继位谁就能继位,那皇子们还争什么?谨王殿下辛辛苦苦筹谋多年,只要他有心,胜负就在五五之间!”
“反倒是赵明怀,他现在有什么?就凭一封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遗诏,就能顺顺利利当皇帝?”
“再说了,你现在和离有什么用?赵明怀会多看你一眼?动动你的猪脑子吧,别做白日梦了!”
好在陈婷婷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被陈县令一顿骂之后,脑子也清醒了一大半。
也是,还没到最后一刻,又怎么知道谁能笑到最后呢?
想了想,她又撕了那张和离书,跑回去跟谨王伏低做小说好话去了。
谨王已经被她伤透心了,再加上这种时候,他忙着调兵遣将,根本没空理会陈婷婷,冷冷的应付了她几句之后就不再理她。
只是看在老丈人面子上,并没有赶她走。
气得陈婷婷又狠狠哭了一场,心里把赵明怀和李多多骂了好几遍。
虽然她爹和谨王都非说这件事赵明怀不知情,但她就不相信了,要是赵明怀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皇帝是疯了不成,好端端的临死前要把皇位传给赵明怀?
陈婷婷越想越气不过,干脆扎了个小人,写了李多多的名字,没事就扎两针。
而李多多对此也真的是一无所知。
毕竟这地方身处深山老林,如果不是有心去打听,山下的消息很难传到她耳朵里。
她只在吃晚饭的时候问了赵明怀一句:
“今儿赵怀谨来找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