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林鱼感觉到背上有些发麻。
眼前这具机动甲胄似乎比杰西那具更加摄人，这是自然的，杰西十年来只能靠着原有的机械部件来对他的机动甲胄进行维修和保养……可转轮王不同，华尔夫·隆道的商队里专门有着合金制作的金属零件，再加上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名不错的机械师，所以即使是在被于山击毁了某些部件，他也能及时进行更换，只要不是动力核心被摧毁就好。
青草犹如风吹海浪般波动，掀起一层层的涟漪。
终于，转轮王的背翼展开，露出了一把长达三米的带锯齿状的大剑。
它很旧了，剑背上处处是缺口，但刀刃仍然很锋利，足以说明这把普通人无法使用的巨剑陪伴着它的主人渡过了怎样的岁月。
转轮王右手向背后伸去，抓住了剑柄，缓缓抽出来。
金属摩擦的蜂鸣刺激着林鱼的耳膜，他紧紧握着刀，手里攥出汗来。
转轮王反手一剁，将巨剑插入土地之中，掀起一阵尘埃。
林鱼从怀里取出左轮，插在胸前的袋子里，这算是他制作的一个简易的枪皮套，以免不时之需。
固有结界对于修行者有用，但是对于机动甲胄，林鱼却是完全没辙。
即使自己有着那么一些爆发力，但对于精密的机械和钢铁来说，还是太过弱小。
上次和杰西作战的时候自己就差点死了，面对着装备比杰西还要精良的转轮王，林鱼不免心生一丝恐惧。
但他旋即想给自己一个巴掌，对手强大了，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长进么？
面对于山高强度密集的进攻林鱼都有信心躲过绝大部分，还能怕一个铁壳子？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攻击，只要打不到自己，那就跟个屁一样，只能恶心恶心人。
转轮王抬起手，巨大而又锋利的指尖之间捏着一张照片。
“杀人是种怎样的感觉？”
从面罩里传来沉闷却压抑的声音。
林鱼听完后，一愣，旋即说道：“你不是比我清楚吗？”
“很好，很好。”
转轮王连续说了两个很好，声调平淡得听不出他是在嘲讽还是愤怒。
巨大的手指将照片收回了甲胄里一个小小的缝隙中，转轮王拔出地上的巨剑，剑尖直指林鱼。
林鱼纹丝不动，以防守为进攻，这才是适合他自己的方式。
转轮王见林鱼不动，率先发起了进攻。
蒸汽从背后的气口迸发，转轮王告诉向前推进，巨剑横扫，气势像是要一举割下林鱼的头颅。
在转轮王挥剑的瞬间，无数断草在夜空中飞舞，缺口平整无比。
但是转轮王并没有如愿砍下林鱼的头颅，没有看到鲜血飞舞的场景。
林鱼已经离开了原地，他在转轮王举剑砍向自己的瞬间，双膝微蹲跳了起来，稳稳地站在了巨剑的平面之上。
月光照在林鱼的背部，映衬得他的正面愈发黑暗。
手中黑刀顺势砍出，直击转轮王的面甲。
要是得手的话，甲胄里面的人将会被刀刃划瞎。
转轮王惊讶于林鱼的反应速度，在跳上巨剑的瞬间就展开了反击，这是何等的胆魄，在敌人的剑锋上翩翩起舞，需要极好的身法和意识。一不小心没有站稳，那便会成为敌人的刀下亡魂。
黑刀带着凄冷的寒光在空气中嘶鸣，转轮王微微后仰，躲过了这一击。
但是刀刃还是划到了面甲，一道裂痕缓缓出现。
“这是……”华尔夫·隆道的心里感到惊讶，轻轻一划能够斩开合金制作的面甲，这把黑色的长刀该有多么地凌厉？
说不定……那把长刀就是用更高级别的合金锻造而成的。
林鱼一击没有得手，立刻向后一跃，离开了转轮王的剑面，同时左轮对准了转轮王的胸口处。
“五倍强化！”
子弹在弹仓里冒出淡淡的绿色光泽，然后砰然一声巨响，子弹以惊人的速度飞了出去，但是却被巨剑给挡住了。
林鱼安稳落地，他原本就没有对这一击怀抱希望，这招只是迫使转轮王进行防御，不然等到转轮王重新开始挥刀的时候，那是自己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待在剑面上，只要转轮王轻轻转动手腕，便能把锋利的刀刃那面朝上，自己将被迫使离开，但是只要脚尖没有了着力点……
那么林鱼相信，下一秒自己就会尸首异处。
“枪？”转轮王缓缓说道。
“自己研制的，怎么样，威力还不错吧？”林鱼额头渗出了汗水，却还是将左轮在指间转动。
转轮王没有多说什么，再次与林鱼交锋。
远处的苏伽罗站在阴影之下，冷漠地看着一切，仿佛俯瞰世间的女神。既没有对于自己毫下战士的担忧，也没有对于陪伴过自己的林鱼有着同情。
她只是在见证而已。
杰西作为一个“间谍”的身份潜入东方，那便要有赴死的觉悟。被人杀了自然是理所应当。
自己身为王女，是没有资格向战场上杀了自己士兵的人寻仇的。因为杰西到了东方，那便是他的战场，死了就是死了，在战场上无论是谁杀了他都无所谓，只要作为一名士兵，一名战士，服从命令去杀敌就好。
所以她没有命令身边的护卫行动，因为这不是仇恨的问题。
自己对于林鱼没有丝毫恨意。就像是两国的君主，即使手下的士兵们杀得血流成河，他们也不会对那些士兵有着丝毫的恨意，在战场之上，谁杀了谁又有什么所谓呢？
即使那些士兵们此刻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可两国的君主说不定还在宴席上把酒言欢。
但是自己终究不是士兵，自己是波尔加的王女，那些厮杀与自己无关。
自己只需要坐在王宫里充当“吉祥物”那样的象征就好。
但是那些士兵们死去的同伴的痛苦，刀刃刺进身体的绝望，耳边凄惨的哀嚎，自己都听不见，无法接触，无法感知，但却最能体会。
因为当士兵们归来时那脸上的表情，总会令苏伽罗心里一颤。
她在武斗会上看到了华尔夫·隆道看向林鱼的表情和眼神，旋即知道了怎么回事。
王公贵族们不会对于士兵产生仇恨，但是士兵们会对敌人有着仇恨。
所以她让华尔夫·隆道自己去处理这件事，无论华尔夫·隆道是生是死，自己都不会插手。
这是他的仇恨，对于杀死自己友人的林鱼的仇恨。
就像林鱼说的那样。
有些人，总得亲手杀死才作数。
***
“那小子居然有这么厉害，刚才那一跳可是要超过自己头颅的高度。”护卫缓缓地说。
“不过很快他也会死，他的体力是有限的，但是转轮王的燃料是满的。”另一个男人说道，“那小子撑不了多久。”
刀剑争锋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凄凉。
转轮王凭借着机械的优势，每一击都带着能够击碎林鱼头颅的力量，可是林鱼每次都用手里那黑刀抵挡，然后跟随着转轮王挥砍的方向化力。
那模样像极了西方童话里那勇敢的小人向着巨人挑战的画面。只是巨人最后战胜了小人，将小人吃了。
苏伽罗的眼眸明亮如月，她会见证这一场仇杀。
“该死！”经过将近半小时的交锋，林鱼的衣服已经满是破口。
自己虽然能够躲过转轮王凶猛的攻势，但是自己的攻击却起不了什么作用。
左轮如果不经过强化，那么冲击力将不够，但是经过了强化之后，冲击力虽然变大了许多，但是穿透力却不如从前。
黑刀倒是能起到一定的划伤效果，但是林鱼的剑术根本就只是三流。
他跟于山训练剑术的时间少得可怜。
而且于山根本也没教他什么超凡的剑法，只是说抓住敌人的破绽进行反击
但林鱼现在光是躲避来自转轮王的攻击就已经花费了绝大多数的集中力和注意力了。
即使转轮王有时露出了机会，林鱼也是把握不住的。
转轮王的燃料消耗已经去了四分之一了。他还有大部分的燃料供其行动。
林鱼虽然还顶得住，但是时间长久的耗下去，最先倒的肯定是自己。
转轮王没了燃料，可是里面的人还有啊！
根据笵辛的死状来看，这个独臂的男人恐怕格斗术算得上一级。
而那时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转轮王再度发起攻势，用那斑驳的巨剑刺向林鱼。
林鱼向左垫步，拉开了距离。
没用的，这把剑太慢了，即使现在自己的体力消耗比较大，也还能轻松地躲过去。
剑刃从林鱼的脑边擦过，在林鱼垫步的时候转轮王指剑的方向也改变了，但还是跟不上林鱼。
可还没等林鱼高兴几秒钟，他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转轮王突然松开了剑柄，向后一拉，在短短一秒之内跟林鱼拉进了距离。
粗壮的机械右腿扫来，林鱼的身体凭借着惯性还在往右移动，无奈之下林鱼只能举起右臂格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