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里,一行三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好不热闹。齐云和黄兴大腿上各自坐着一位温婉美人,美人或帮忙倒酒,或帮剥葡萄皮,好不自在。
反观钱林身边那位陪酒美人,就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了。她一拿起筷子,钱林都要转头看着她,仿佛盯着一名刺客。
黄兴骂过他两句,但骂了没用,索性也就不管了,权当带着一个保镖。
“这蒸羊羔,一个字,香!”齐云咬一口肉,比一下大拇指。这段时间他们顿顿吃烤兔肉,吃得他现在看到兔子就倒胃。
“必须啊,要不怎么说小羊羔是人类的好朋友,好吃呗。”黄兴也夹一块羊肉,丢进嘴巴里,
“来来来,喝酒喝酒。”
“喝喝喝。”
......
嘉淮河上画舫缓缓向前行驶,掩映在河面的浓雾间,仿佛天宫中的琼楼玉宇。二楼临河靠窗处,这里是整个教坊司视野最好的位置。
此时,大皇子庆武正坐在那里。他这个位置似乎是刻意挑选过的,头伸出栏杆外就能看见楼下齐云他们三人喝酒。如果把头伸回来,那齐云他们在底下无论怎么张望,都看不出什么。
正看着,一个容貌俊美,可惜全身上下仿佛笼罩着一层冰雪,令人不敢生出丝毫亲近的少年走过来。少年走到中年男子身边,也不说话,就那站着,好像一根木头似的。
大皇子庆武似乎习惯了,也不恼。端起倒满酒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才问道:“郭怀之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畏惧自杀。”
“家人呢?”
“连夜送出城去了。”顿了顿,少年这才问道:“要杀吗?”说着,做了个手掌向下,划过纤细脖子的动作。
“不用了。”大皇子庆武淡淡道:“官场上的人栽了,就跟女人老了似的,都得有多远滚多远。我让人送郭怀之的家人去的地方距离不落城不过一百里路,行踪也不是如何隐秘。以郭老贼这些年在官场上得罪的人来看,他的家人铁定活不过这个夏天。”
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似的。可事实上,今天礼部主事郭怀之刻意安排不恰当的礼节迎接庆安公主。就是他庆武,以对方家人为威胁,逼着人家干的。
龙旗,宫灯都是皇帝出行才有的礼节。这些都是明面上的错误,也是庆武放出来的烟雾弹。这些东西,四公主庆安能发现,在他意料之中。
可他没想到的是,庆安竟然连御乐错误这点小毛病都挑得出来。要知道庆国皇帝都是怕死的宅男,往上数几代都没有出京的经历。在御乐上,就连经验老成的礼部老官员都容易出错。可这点,却没能瞒过庆安公主。
想到这点,庆武神色越来越凝重。
庆国虽然没有女皇的先例,但他依然不放心。要知道,先例这种东西,就跟世界纪录一样,从来都是等着让人来破的。
今日这场礼仪,下坑的意义不大,反倒多了点试探的意思。
因为就算庆安公主不知道礼仪,大摇大摆地走进宫城。上面怪罪下来,礼部要担主要责任,庆安公主顶多一两句口头上的责罚。至于那些御史弹劾,疯狗叫唤,不痛不痒。
可庆安公主这么小心谨慎,已经足够让庆武怀疑对方是冲着皇位来的。庆武很讨厌小心谨慎的人,因为他本身就足够小心谨慎,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一直活到今天。
庆武放下酒杯,右手拇指轻敲桌面。
不多时,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冲冲赶来。他毕恭毕敬地弓着腰,站在庆武身旁,递出一份类似谱牒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