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光阴,可谓眨眼而过,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三日却像是过尽了自己的一生。
船舱的内室中,陈婧瑶披着大红的霞帔,坐在赵震送来的弗朗机琉璃镜前任人摆弄,可是她不断流出的眼泪,却让负责梳妆的丫鬟婆子的努力,一次次都化作了徒劳。
“姑娘,莫要再哭了,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啊。”小丫鬟如翠急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可是陈婧瑶的泪水还是止不住,自打得知要嫁给了那位赵先生,她已经足足给自己做了两天心理建设。
比如反贼大头目的女儿,是一定要嫁给二头目的。
可是她偷偷看了那么多话本小说,女主嫁的都是智退反贼、金榜题名的书生,没有哪本写压寨夫人怎么过日子的啊。
她还安慰自己,那赵先生长得高大俊俏,又识文断字,怎么看都是如意郎君的样子。
不过等她派出的小丫鬟回来,说得不是赵震在蓬莱水城打杀四方,就是一夜砍下官军上百头颅。
再加上弟弟每天吹嘘自己老师能胸口碎大石,单手断戒尺,陈婧瑶这两晚,天天做梦都是自己被这个未来夫君一拳打到天上去。
想着想着,陈婧瑶竟呜呜地哭出声来,这下,身边的丫鬟全都慌了手脚。
最后还是陈夫人身边的张妈站了出来,她也没有劝,只是冷冷地说道:“姑娘,我知你心里定是怕得厉害,但这就是咱们女人的命啊。不过这阁你哭也是出,笑也是出,只是哭得越多,这往后的日子可就越苦啊!”
张妈这一吓唬,终于让陈婧瑶止住了哭泣,雪白的贝齿狠狠咬着朱唇,摆出一份任命的表情,让丫鬟们再次为自己施脂粉,贴花黄。
乱世中的人,有如外面风中的枯枝残叶,只能在大时代的吐息中随风飘零。
在大寨中的同样被来回摆弄的赵震,无声地感慨着。
自己前一世在大学时,带着姑娘拍情侣写真从来都是他泡妞的利器,其中光是汉服式样的,就足足和三个姑娘拍过。
但若说实话,拍照是拍照,他心里却没有半点结婚的心思。
此时看着周易笑嘻嘻地把簪花插在儒巾上,秦耀祖为老不尊地要传授他御女心经,他也只能嘲笑自己受了报应,这一世的婚姻竟是这般荒唐光景。
虽然在心里有些抵触,赵震却没有陈婧瑶那般痛苦,与陈家联姻,早就在他的计算之内。便是在蓬莱破城之日,陈立三便明白地把此事告诉了他。
对于赵震来说,这场婚姻无关爱情,它更像是一场交易。
与陈家联姻,不只是让他具备了拿到义军领导权的合法性,同时也接过了陈立三十年来在东江镇辽民中建立的威望。
从此他不再是无根之萍,而是地地道道的东江辽人,在吴桥兵变后东江镇即将分崩离析的情况下,这种威望足以让他有资格去接受和重整毛文龙的“遗产”。
当然,他同样要付出的,就是对陈氏一家的保证。
陈立三把归辽行,把自己的身家非常洒脱地交给了他,同时也给他出了一道难题,未来他必然要让陈皮裘富贵一生,否则自己定然被称作忘恩负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