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中国人的地方,过年从来都是最重要的事情。
早已被生活的苦难磨得麻木的流民,在这一天也都露出了难得的笑脸。
看着穿上新衣的孩子,坐在流水席中一边吃着席面,一边听着台上唱着的二人转,流民们甚至恍惚自己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男人的腰带是红的,女人的头绳是红的,士兵的棉甲也是红的,就连那些在寒风中不断摇摆的老树,也被挂上了打出花儿结的红绸。
于是穿着黑袍在路上行走的陆若汉,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今天是大年初一,船上掳来的炮匠、铁匠、船匠也被放下来过年,就连葡人雇佣兵也搭上了顺风车,得到了一个难得的上岸机会。
“砰!”
虽然一声巨大的炮响,无数的红色彩纸被喷射到空中。
不等硝烟散开,刚才还捂着耳朵的孩子们,就纷纷跑出来争抢飘散的彩纸。
整日里听惯了惨叫的炮手们,第一次在发炮后,听到了如同天籁地欢笑声。
“贡萨,每日看你严肃得如海中的礁石,我却万万没想到你还会这种取悦孩子们的把戏。”陆若汉站在公沙地劳西旁边,笑呵呵地说道。
神父张口,公沙地劳西赶紧欠了下身子,一脸尴尬地说道:“尊敬的神父,请您不要再羞辱一位丧失了荣誉的军官。我向天主保证,在登州城失陷后的每一天中,我都活在对主的忏悔之中。”
“大可不必,我的贡萨,或许我先前我还在埋怨你们的怯懦,会最终导致明朝皇帝失去对圣教的信心。不过我从那个姓赵的欺诈者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主做好的安排,阿门!”
说道这里,陆若汉情不自禁地拿起脖子上的十字架,充满虔诚地吻了上去。
“什么消息?”公沙地劳西从未见过陆若汉露出这样圣洁的表情,马上催促地问道。
陆若汉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悠悠说道:“他告诉我,我们即将去的岛屿是日本天主教徒最后的避难所……”
不管这群被俘虏的雇佣兵,如何给自己的被俘经历披上了神圣的外衣,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赵震却站在了本土神祇的面前。
奇山千户所关帝庙中,关二哥红彤彤的脸膛,此时被庙中灯火照的通明锃亮。
堂前两个唯一过了一米八的汉子,手持关刀站在神像两侧。
军中五十名各级将校,不畏严寒,个个赤膊黑裤地站在庙外。
陈立三、李富春、张三发三人就在众人的眼中,率先走进庙宇,各自从赵震手中接过三只高香,面对嘉靖皇帝加封的关圣帝君,面色严肃地齐齐跪在地上。
看着他们将燃烧的香烛举过头顶,赵震高声喊道:“自古赞英雄,忠义无过君,今日辽民聚,特来告关帝。鞑子夺吾土,跨海难存身,决死起义军,活我万千民。不求共富贵,但求同生死!”
三人领头高声复述誓词,然后插香入炉,再次对着关帝神像扣头。
“不求共富贵,但求同生死!”
待他们回转身型,堂外那五十名将校随后跟上盟誓,一时间呼声如黄钟大吕,回荡在整个奇山千户所城中。
誓言之声刚刚停歇,身边就有兵丁给每个人送上一只酒碗,陈立三在赵震的搀扶下,强撑病体走到关帝庙台阶上,双手对着将校将酒碗向前一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