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人生第一回觉得好像过年少了点什么一样,一个看着书,一个听着音乐,各自活在各自的世界,互相不打扰,这样的无交流也是规避矛盾的好方式,你不说你的齐城,她也不说她的沈国崖。吃过年夜饭,晓米走着走着竟然到了酒吧街,抬头望了一眼倦鸟丛林,那一丝幽暗的灯光,是什么?不会是那几个人走之前没关灯?不会啊,爸爸可是千交代万交代的,离开时间久,要拉掉电闸,绝对不可能在除夕晚上还有光,还是从二楼的窗户里散出来的,复古的装修,彩色的玻璃,那光微弱,像是床头的台灯,但是暗夜里,这光线还是很扎眼。
晓米匆匆跑回家,看见家里都在准备凌晨去寺庙烧头香的物品。“爸,妈,我和晓麦去看烟火。”话刚说完,就拉起晓麦往酒吧街跑。晓米的猜想是齐城回来了,他走了不过五天,按理是不可能的但又会是谁能够在这样的夜里,亮着那盏台灯?到楼下,那盏灯依然亮着,不仅灯亮着,此刻还响起了吉他声,一段一段的,他在练习新的乐章。
晓麦只敢在楼下听着吉他声,这里的热闹都没有意义了,齐城连年夜饭都没吃就回来了,不知道他一个人吃的什么过年。晓米看出了晓麦的怯弱,咚咚咚敲起了门。
果然一会儿,楼梯传来脚步声,齐城打开门的一霎那,晓麦扑了他一个满怀,晓米说:“你们先聊,我跟爸妈说我们去家峰家打牌了,他们应该不会担心,齐城你吃饭了吗,要我拿点吃的给你吗?”
“我吃过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要我们不知道,台灯也别亮啊,我先走了。”晓米把俩人推进门里,看见附近也没什么人,匆匆跑了。
二楼一股泡面味儿,一瓶没喝完的啤酒,“齐城,你不是应该在家过年的吗,怎么回来了,还不告诉我们,你怎么了?”
齐城倒是说得轻描淡写:“我就是回去看看我妈,给他们送点钱,我妈续弦的丈夫,是东北人,今年他们一家都去东北过年,我去不合适,再说了,我在外面过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告诉你,不是怕你担心吗?”
他们一家……说的这是什么话?
沈国崖和姐姐晓米在一起之后,晓麦再也绷不住了,拉着齐城就问你喜欢不喜欢我,当时的齐城,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反正不是开心也不是吃惊,五味杂陈那样复杂。他说晓米,国崖有钱,还比我年轻,比我读书多,你就算喜欢陈厚也不应该喜欢我啊。
什么应该不应该,喜欢是喜欢说了算的,人说了不算。晓麦很生气,质问他说我喜欢你,你还不开心?又没有要你怎么样!齐城却格外认真地说你对我的事都不清楚,所以你不嫌弃我,就算你知道以后还是这样,那你爸妈也会嫌弃我。
这段对话都过去了,无论如何,借着最后一丝倔强也要和齐城在一起。
微弱的灯,晓米坐在齐城边上,挽着他的手臂,靠在肩头。
“齐城,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啊,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可以成为彼此的一家人。”
齐城心里苦涩,却还是笑了,从来不觉得得到的幸福是免费的,假如一切都是等额交换,就足够难能可贵了,可惜,这么多年,只有不平等条约。回西塘前,齐城去父亲坟头烧了香,说衣冠冢才合适,父亲走的悄无声息,很多个年少时的夜里,幻听地严重,天天能听到半夜敲门的声音,以为是父亲回来了,夜夜起来开门,同样痴傻的还有母亲,以为儿子耳朵灵光,能听到敲门声,所以儿子一起来,母亲就一块儿从房间奔出来,等着给风尘仆仆的归人,下一碗热汤面。然后门外空空如也,母子俩傻看着对方,早就不会哭了的那种干涩。
一家人都生病了,厉鬼缠身一样,直到母亲续了弦,当然,这样五迷三道的寡妇,也不会有什么品行得体的男人来照应下半辈子的,闲人都说,那人看中的是那笔赔偿金,果不其然。
可是之后齐城的病就那么好了。
这次去坟头是告别的,只有一个愿望,让儿子快快有个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