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美说,这一切,都是萧老师的功劳,她边擀着饺子皮,边说着。甚至于没有萧子深就没有左达志。毕竟是靠着买饺子养大了左达志,从小他就是学校著名的饺子小开。聪明绝顶,无恶不作。
左达志是谁?张思美一直觉得左兴业是个心无大志的男人,没文化没手艺,所以儿子出生后取名左大志,派出所的民警还提了意见,大志大志的,不好听,建议改为达志,于是有了左达志。
天色已晚,他没有敲门,钥匙开进来的那一刻张思美把桌上的抹布径直朝门口扔去,正巧砸在脑门,这是要练习多少次,才能如此稳准狠。左达志是张思美后悔没有溺死在马桶的臭小子,至少16岁之前是这样的。
左达志边吃着饺子,嘴边还挂着汤:“你好,我叫左然,达志达志的,听着四十多了,毕竟我还是属于年轻帅气型的!”他斜着嘴笑着,看上去一副不晓得藏了多少坏水的样子。他的眼睛很明亮,不大但是带着光。穿着打扮潮流花哨,跟这个朴实的房间仿佛不是一个世界。“哥们,快吃呀,老话说的好,好吃不过饺子!”
初二那年,左达志完成了自己的梦想,身份证上的名字终究改成了“左然”。左然从小学画画,是为了效仿萧子深,然而,大学他竟然就读于崇川中医药大学,学中西医临床,他的技术还在,画的草药,内脏都让萧杭这个门外汉叹为观止,“都是照本子画的,你爸那样的才叫画家,我就会临摹,画的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令左然叹为观止的事情,是大画家的儿子,竟然没学过画画,优秀的基因表现为简笔画画的还不错,为此笑了好半天。
“其实我挺有天分的,跟我一个班的有个同学,基础贼差,学几年都还是渣渣,我都是跟他换作业来气我妈的,后来她放弃了,觉得我实在是根废柴,学到小学毕业我就不学了。”
他拨弄着吉他,问萧杭:“你哪个大学的,自我介绍一下呗!”
“崇川音乐学院,还没去呢,九月开学。”
他突然站起来:“真的啊,我哥们也在那学校,他可牛逼了!”
第二天,左然应父母的要求带着萧杭游西湖,只是萧杭来不及感叹一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左然早就消失在接天莲叶中,萧杭不至于找不回到去的路,只是两个大男人走散了,怎么都说不过去,可是昨晚都来不及留个联系方式,只能死找了,找了一阵,萧杭干脆买了船票游起了西湖,在西湖的游船上,萧杭看着秀丽景色,映入眼帘的,是左然结伴了一个女生,出现在另一条游船上。相对而坐,有说有笑的样子,聊的很是开心,女孩大半张脸都被墨镜遮住,看不清长相。
萧杭头探出窗外大声叫着,左然好一阵才听见,然后探出了胳膊,死命的挥舞……
“左达志,你是不是耍我?”
“叫我左然,我们柳浪闻莺见!”
初次见面,总要做一件让彼此记住对方事情,并且这件事情,起码说上个三五年,否则,还真不知道,拿什么支撑我们成了年才认识的这份友谊。
左然领路,很快两个人就站在了高大的中国美院南山路校区前面,背对着西湖风景区,陡然间心生羡慕之情,这个地方太美了。当年的萧子深在这里应有可以的引吭高歌美好青春。
“萧杭,萧叔叔当年来这学习的时候,还不是中国美院呢,93年,才正式叫的中国美院。”
“其他的事,真的不知道吗?”
左然摇摇头。对于萧子深,左然一家人竟也是知之甚少,画里的女子,从来没人见过,是否真实存在,也未可知,翻遍了这里所有的过去,却找不到一丝回忆,独自对着这个锁着的抽屉发呆,不想破坏,或者应该去找找钥匙在哪里。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可以用距离描述的平行空间里,都不算遥远,只要想,总可以到达,遥远是怎么努力,都看不到方向,都找不到路。不管能不能找到路,总要亲身去找找。
在杭州的最后一夜,萧杭一幅一幅的看着父亲当年的画作,萧子深最喜欢画猫,这里装裱的37幅画中,19幅是猫,眼神灵动,色彩逼真,波斯猫幽蓝幽蓝的眼睛望着萧杭,就在眼前,下一秒好像要从画里出来。还有7幅建筑,不是零次栉比的高楼,是这辈子还没见过的老式建筑,青砖黑瓦,每一块砖的缺陷都画的很美,画里油菜花田里的田埂,延伸出画外,走的很远很远……老兵的背影,是爷爷,肩上扛着枪,望着头顶的红旗,江边的油轮,落日,是崇川净泠江的景,还有一些色彩复杂,能隐约分辨的江南湖泊景色,撒渔网的渔夫,芦苇,画的很抽象……看得最难忘的还是那幅女孩画像,是唯一一副画着人脸的画。每一幅画都署名“萧深”。
萧杭就这样看着看着,时间都过了23点,毫无睡意,这样失眠的成了家常便饭。
若不是当年父亲的不辞而别,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会拿起画笔,画着属于自己的回忆,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梦境。萧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连夜赶回崇川。却被敲门声打断,不用猜,这个点敲响这扇门的除了鬼就只有左然。
“哥们,第一次来杭州,不能亏待了你,走,哥哥带你去吃夜宵……”
“不用了,谢谢你啊,白天都玩过了,我先回崇川了,有缘再见。”
左然情不自禁地拦着他,左然交朋友的原则就是,不讨厌就是喜欢,喜欢就是兄弟,萧杭的行为举止,太像他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况且萧杭是恩人的儿子:“记住你哥的身份证号码,3305201992……你要去找萧叔叔,必须带上我!”
萧杭一阵唏嘘,只能莞尔一笑,点头致谢,然后带着行李,锁紧房门,离开了这个第一次来的城市,准备前往下一个第一次去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