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行啊,”李玠双眼亮晶晶的,彷佛面前摆着一大堆银子,可以让他予求予取,“今日曹公公差人,带着我去城里几家车马行转了转,那可真是,日进斗金!”
李贤闻言点了点头,只要自己这个不成器的次子肯上进就行,至于做什么,倒没什么区别,自己身为首辅,自己的儿子去经商,难道还能亏本不成?
再者说了,自己毕竟是首辅,自己的家人即便是要经商,也不可能站在明处,抛头露面,最多也只是占几成份子,隐居幕后,并利用自己的权势,为商铺保驾护航。
这就是此时大明的官员,并不以言利为耻,经商而已,只要不违法乱纪,或者说,只要不被人发现违法乱纪,没什么是不能做的。
所谓一法通,万法通,李贤身为首辅,虽然不曾行过商贾之事,但也知道车马行可不是那么容易做起来的。车马行,顾名思义,车要有,马也要有,这两项都是成本极高的投入,凭自己这点家底,肯定是不够的。
“规模如何,需本钱多少?”李贤难得的没有疾言厉色,而是捋须而笑,看起来还是比较满意的,“与何人合作?”
“嗐,”李玠得见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和颜悦色,当下忍不住开始得意忘形起来,“要什么本钱?今日陈公公带我去了一家被他们挤兑的快关门的车马行,名字倒是起的挺不错,兆头好,叫顺风的,”李玠大手一挥,颇有指点江山的霸气,“我也就是看这家叫顺风的车马行名字好,才乐意高看他们一眼,否则,这京师地面上,这么多车马行,得知咱们李家要入股,那个不是箪食壶浆,夹道相迎?”
李贤皱眉,这个不着调的玩意,给他几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了,听听他说的话,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是不学无术!
李玠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一见父亲脸色发黑,立即就知道自己又犯了不着调的毛病,触了父亲的霉头,连忙堆起笑脸,往回找补,“什么顺风不顺风的,我不过是看掌柜的可怜,想给他们一条活路,只要我能令这家车马行起死回生,还不是什么都好说?”
“嗯,”李贤满意的点点头,“可以试试,不过,万不可仗势欺人,巧取豪夺,若是让老夫知道,你敢肆无忌惮,看老夫不打断你的腿!”
面对父亲放出的狠话,李玠虽然下意识的一哆嗦,但却压根没放在心里,不仗着您这个首辅的势,人家买卖再困难,熬一熬也就熬过去了,谁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生意拱手让人?
没错,李玠压根就没想着什么公平交易之类的,完全就是想借着父亲的势,巧取豪夺,把顺风车马行变成李家的产业。
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怎么可能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实际上,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曹吉祥给阴了。
张家的顺风车马行其实并非李玠所看到的那样,门可罗雀,难以为继,根本经营不下去了。恰恰相反,虽然煤球的运输业务因为曹吉祥、陈瑾的缘故,受到了一定的阻碍,但由于顺风车马行是眼下京师这些车马行中成立最早的,在其他市场,仍然占据着绝对优势。
顺风即便从此不做煤球运输业务了,尽管会对车马行的经营产生一定的影响,却也不致命,稍稍过渡一段时间,也就撑过去了。反而是西山的煤球,因为少了顺风车马行的运力,定然会因运力不足,而大量积压产品。
届时,哭的人可就是曹吉祥和陈瑾这俩阉人了。
“这顺风车马行因何故而经营不善?”出于对自己这个次子的了解,深知他不靠谱的秉性,李贤多问了一句,算是参详一二吧,自己儿子什么样,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万一真有什么纰漏,自己也可以适时的指出来,权当是亡羊补牢吧。
“还能为何?”李玠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掌柜得罪人了呗?别人家的车马行,只要从西山运回煤球,每半个月就可以去惜薪司位于西长安街的总帐房结算运费,但这家的账目最晚的也都拖了三个月了,还未曾给结算。”
李贤闻言一愣,心里立即警醒起来,因为煤球已经成为京师百姓不可或缺的生活物资,所以,朝廷对于与煤球有关的一切事务都十分上心,生怕那个环节出现问题,而影响民生。
对于重中之重的运输,自然也是有规定的,朱祁镇亲自下令,凡参与运输的商户,运费必须于半个月内结清,最晚不得超过一个月,否则,一律按律处置。
面对朱祁镇的严令,惜薪司的人都敢阳奉阴违,拖欠车行运费,竟有三个月之久!这里面要是没事,才怪了呢。
话又说回来,以自己此时与曹吉祥水火不容的态势,这阉人难道失心疯了不成,会在这个时候介绍生意给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所以,其中必然是有蹊跷的,而且是大有蹊跷。
李贤毕竟是老狐狸了,立即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当下立即问道:“顺风车马行的掌柜是谁,都有谁家参与其中,汝可打探清楚?”
“这个……”李玠茫然的看着父亲,彷佛在问,我只是想挣点零花钱而已,谁那么闲,去了解这些,难道我李家二郎的名头就那么弱?就算顺风车马行的人不在意我李家二郎的名头,不是还有您老这个当朝首辅吗?
费劲的!
李贤一看儿子这副作态,就知道自己是问道于盲了,要是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孽子能够想到这些,自己还用得着如此操心吗?
“孽子!”气的李贤戟指而骂,“且不要轻举妄动,待老夫派人查查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