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张璟直接去了书房,一来晚上京师的治安需要上心了。刚刚闹了这么一出闹剧,京师人心不稳,虽说年前经过张璟的一番清理、整治,京师的治安好了许多。但指望一次严打就能换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理想社会,那显然是妄想。
任何时候,那些期望不劳而获的人都不会缺乏,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人是杀不干净的。
二则,下午李锋等人去找他,由于他心忧于少保之事,也没仔细交代,今晚得好好交代一番。
张璟其实也考虑过把家人送至通州,不过旋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万一让人借此做点文章,他可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你想干嘛?一定心怀怨怼、怀有异心的大帽子扣下来,张璟甩都甩不掉!
所以,索性老老实实的呆在京师,镇之以静。
果然,李锋和齐亮等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哥儿。”
“郎君。”
“坐吧,”张璟抱拳还礼,一边说道,“今日诸事纷杂,上皇复辟,波澜已生,今夜诸位一定要打起精神,维护好京师治安。”
李锋、齐亮等人领命,“哥儿(郎君)放心,我等已然吩咐下去了,定不辱命。”
张璟点头,“今夜无论是谁,若无正当理由,夜禁后仍然出没者,直接收押。”
“上皇复辟一事,此乃礼仪之争,与我等无涉,”张璟接着对几人说道,“咱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其余的不必多管。”
李锋等人领命,便一起退下,今晚注定也是个不眠之夜,他们身系京师治安,真的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送走了李锋、齐亮等人。
张璟回到书房,今日之事虽然早有预料,但一旦发生,造成的冲击却仍然巨大。
发生这等事情,其触目惊心之处,从史书上得来的那些文字又岂能描绘一二?
张璟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虽然未曾参与夺门,但其实是有帮凶的嫌疑的。若无他的授意,袁彬在锦衣卫内也不可能畅通无阻,所有人都配合他的行动。
正因如此,他才感觉愧对景泰帝。
不过想起景泰帝昨夜那个释然又疯狂的微笑,张璟又忍不住一声叹息。权力这东西,真的是一副毒药呀。
“夫君。”张璟正在感慨,妻子来了。
“姐姐来了,”张璟让妻子坐下后,“怎得不多陪陪母亲她们?”
刘静怡微微一笑,“老夫人担心你,让妾身过来看看。”
张璟心中一阵感动,正是那句话,别人只会在乎你飞的高不高、远不远,只有家人才会在乎你飞的累不累。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家人怎么可能不担心?张璟是什么人?景泰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近臣,朱祁镇复辟,清算的时候能饶得了张璟?
想想都不可能。只不过是不想给张璟太多压力罢了,事已至此,再纠结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了,非要惊慌失措,闹得家宅不宁不成?
“姐姐不必担忧,我自有自保之策。”张璟握着妻子的手,安慰道,“大不了去地方,从头开始。”
刘静怡松了口气,她知道丈夫不是个打诳语的人,既然如此说,定然是有把握的。当然,她并未询问丈夫的自保之策为何,丈夫还年轻,只要能够度过这个难关,自然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妾身这几日会约束家人,让她们谨言慎行,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外出,”刘静怡看着丈夫,沉吟了一番道,“夫君勿以家中为念。”
张璟心中一暖,为何总说家有贤妻,胜过良田万顷?这其实与汉初三杰、论功时萧何第一是一样的道理,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如何能打胜仗?
正月十八,朱祁镇临朝。
先令徐有贞兼兵部尚书,又诏逮少保于谦、王文,学士陈循、萧兹、商辂,尚书俞士悦、江渊,都督范广,太监王诚、舒良、王勤、张玉下狱。
自有锦衣校尉进殿,将于少保等人捉拿。张璟在班中看得目眦欲裂,这煌煌天日,朗朗乾坤之下,难道真的要让这残忍乖张之邪气蔓延开来?
石亨、徐有贞等人顺势出班上奏,诬陷于谦、王文等人“更立东宫、谋迎襄王子,其罪当诛”,建议朱祁镇将于少保等人交由都察院审讯其罪,以正本清源。
张璟闻言,差点气笑了,真特么讽刺,你们这些乖戾小人有什么脸面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朱祁镇假惺惺的沉吟,正想答应,他连诏书都写好了,就等石亨或者徐有贞等,不管是谁发难,他便借坡下驴,把诏书拿出来,既解决了心腹大患,又可以推卸责任,这非朕之本意也,奈何受人蒙蔽耳!
不想耳中却听到一声厉喝:“奸贼误国!”
一言既出,满朝皆惊!
在石徐等人怒目而视,满朝文武或错愕、或惊讶、或赞叹的目光中,张璟越众而出。
“臣张璟,拜见陛下。”张璟不慌不忙的走到丹墀前,躬身行礼。本来他也想忍的,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反对,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甚至会连自己都赔上,却不会对结果有任何改变。
但见到朱祁镇惺惺作态、石亨、徐有贞等人小人得志、肆无忌惮,而满朝文武却一个个事不关己、噤若寒蝉的模样,张璟怒从心头起,干脆掀了桌子,大家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看看到底是谁高洁、谁龌龊!
如果这样,还是于事无补,甚至赔上自己,他也认了,大不了一死而已!
袁彬见是张璟,脸色顿时大变,他可谓是看着朱祁镇长大的人,朱祁镇是个什么东西,他岂能不知?毫无廉耻、刻薄寡恩,说的就是这位啊!心中暗呼:完了,完了。
正待上前替张璟分辨一二,却见张璟怒目圆睁,戟指石、徐二人:“石、徐等鼠辈,实乃奸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