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殿内走出一身官服的中年男子,此男子面目周正,浑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其身后紧随两位大将护持左右。
左边是一位威武男子,身着黑色紧袍,手持丈许长戟,粗犷凶悍的面容颇显杀伐之气,此人乃是他的得力大将武判官,而右侧的这位身披金色战甲,背背双锏的将军就是左将军了。
待中年男子走上近前,双眼微微眯起,其中闪过一丝疑色,随即问向萧弃,道:“恕周某眼浊,我与小友似乎并不相识,为何你要深夜来访我这小小庙堂?”
“哈哈,我听闻周城隍生前为官清洁廉明,颇受百姓青睐,为何如今成了城隍,却纵容手下做出霸占他人田产龌蹉事了?难道这漫漫岁月已经侵蚀掉你身上最后的气节了吗?”
“你,你是?”城隍指着萧弃惊疑不定地问道。
“不错,恐怕正如你此时所想。”萧弃点头承认道。
“你、你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本城隍的面前,你是没将周谋放在眼中吗?来人,还不将此等狂徒就地拿下。”
城隍一声喝令之下,早已按耐不住的银甲将军瞬间抽出腰间宝剑,随即一声大喝,“众将听令,拿下这勃逆狂徒,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呼啦!”
闻令,四周涌现出三百余的阴差将此处团团围住。
“你确定要这么做?”
面对这等突然变化,萧弃面带玩味,手中陡然升起一团妖冶的黑火。
三昧妖火中融有太阳之火的特性,鬼神对这等阳物向来尤为恐惧,连阳光都会引起他们的不适之感,更何况要直面这等天火了。
正因为熟悉这股正阳之力,所以才恐惧,只见一群鬼差全部惊惶不安地缓缓退去。
“啊,这、这是……”
“天、天火。”
退,快退……”
三百余鬼差登时惊慌失措,乱作一团。
“这、这……”
就连银甲将军目光也连连变换,再不敢上前一步。
城隍的眼角一阵抽搐,心中暗暗琢磨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此子拥有这般神火,万万不可与之力敌啊。”
城隍打定注意,脸上陡然便换了一副笑脸,“误会,误会啊,小兄弟,是周谋的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等吧。”话音未落,连忙上前躬身作揖,作出求饶之状。
只是不经意间嘴角处露出一丝苦涩,想他堂堂的城隍,竟折服于一个青年的淫威之下,这岂不是笑话。
“大人怎可如此踏贱自己啊,我等何惧一死,大不了刮了一身皮囊,给了他就是。”城隍身后的武判官猛然站出来,满脸悲愤地怒吼道。
接着。
“啊,狗贼,我和你拼了。”
武判官骤然一声大吼,双手一抖手中长戟,抡起长戟就猛得向萧弃当头劈去。
而萧弃的目光仍旧在城隍的身上,到此也没正眼瞧过武判官一眼,就像这一戟不是劈向他一样。
就待戟刃离他的额头只有寸许之际,武判官的眸中都映出狂喜的时候,萧弃抬腿骤然一脚闪电般踢出,只听“当啷”一声,就见那长戟从武判官手中脱离,飞上高空。
“咔嚓、咔嚓……”
接着武判官连连后退,踏坏了数块石板,待他站稳身形,目光残留着一丝骇然,宛如傻了一般,只顾愣愣地盯着已空无一物的双手。
“来人,将武判官就地拿下,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城隍见势不妙面装怒容,遂指向武判官喝令道。
很快两名唯唯诺诺的鬼差上前按住了武判官的臂膀。
而武判官并没有反抗,如同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两名鬼卒押解下去。
萧弃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看了城隍一眼,颇为意味难明。
城隍见此心知自己的小聪明瞒不过此人,是以面色有些惶恐地瞟了瞟萧弃手中的黑火。
萧弃见他这般作态,心中不屑,遂将手中的火焰收入体内,淡淡道:“我的城隍大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来此的目地,也别给我玩什么弯弯绕,把我想知道的通通告诉我,不然……”说着,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冷芒,浑身气势也急剧攀升。
城隍惊得身子一颤儿,小心地压低身子,随即俯首轻叹一声,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
“是。”
“是。”
左右将军听言抱拳躬身施了一礼,带着一众鬼卒退了下去。
少许,城隍渐渐蹙起眉头,目光游离间似陷入了过去的回忆当中,喃喃低语道:“大概在三年前,皇宫内隐约传出消息,称香伶公主当年被宫中妃子毒害,不幸成为活死人,在沉睡十数年后,方才得以苏醒。而、如今她仍是皇家尊享荣华的嫡长女,至于、你的父亲……周某并没有得到与之相关的任何消息,恐怕……”
萧弃初闻此等消息只觉胸膛鼓涨,难抑上窜的怒火,因而双手死死握拳,指节发出“咔吱”之声,一口钢牙也是咬得“咯咯”作响。
城惶虽没有再说下去,大概意思已是昭然若揭。
萧弃身上衣诀飒飒,秀发飘扬,磅礴的气势陡然迸发而出,压得这处空间似要凝滞。
看得旁边的城隍暗暗心惊,更是庆幸自己的选择。
盏茶的功夫过后,萧弃强压下心中怒火,低沉道:“你继续说。”
城隍喉间不自然地蠕动一下,有些干涩道:“自、自从那以后,天监阁受当今国主之令,秘密捉拿你们兄妹,是以广宁郡上至郡首下到城隍土地都接到了严令,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那不久之后,你们却好似消失了一般,任凭我们挖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你们的任何踪迹。为此天监阁的阁主大动甘火,认定你们兄妹走不出广宁郡,最大的可能就是隐藏在某处,所以三年间境内的神祗不得安宁,又、又不得不按令行事。”城隍说完后,有些局促不安地瞥向萧弃。
“你很好,多谢你告诉我这些。”说话间,萧弃的目光反而越发平淡起来。
可在城惶的眼里,此时的萧弃反而愈加危险了,迫使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应该的,应该的。”城隍连连谦卑道。
萧弃盯着城隍一阵子,随后缓缓转身向庙外而去。
看着萧弃渐渐远去,直至不见其身影时,城隍才重重地长出了一口浊气。
慢慢的,他双眉紧锁,眼中开始变幻不定,心思电转道:“今日之耻,要我怎能轻意咽得下这口气。那、那便将此事上报给郡首大人?”凝思片刻,“不行,这件事若传出,于我的威严有损,本宫往后又如何在洛安城立足。而且事后要被那小子侥幸逃脱,再回来寻机报复,我这条小命焉能存活。”
城隍谨慎思虑过后,一拳砸在手掌上,无奈叹道:“嘿,罢了,罢了。”
就在他转身踏入大殿之际,远处从昏暗的夜色中忽然走出了一道身影,望着城隍进入大殿时的背影,低头冥思片刻,便又重新融入了黑夜之中。
城隍绝想不到,他最后的话语无意间救了他自己,更救了这里的一众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