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弦冷笑一声。禁药的案子始作俑者是武宅的人,如今替死鬼代她伏法,莺夫人如何的不问世事也会来凑这场热闹。
这头有动静,那一头并没有停止行刑。判决下,值官大喝一声:
“斩!”
两侧刽子手提刀,把男囚头上的麻袋取下。这两人黑肤卷发,眉高唇厚,竟然是外夷南蛮。两个几千几百里外来的外族人,怎么会犯下惊动大理寺的禁药重案?那时候虽然劝说卢校三不要再三追查,但大理寺也不至于找了这样显然无辜的替罪羊。李满弦心头惊疑,那两个死刑犯也是满脸爬泪,细看时两人囚服裤子上都是屎尿,想必吓得数度失禁。
那头的青油小车里有人走出来了。
刽子手喝完酒,酒碗一砸,厚刀已经悬在半空。莺奴的眼睛落在那两位死囚脸上,记起这两个就是当初在延兴门兜售假药的泥婆罗人,眼看着砍头的刀就要当场落下,她从车前疾步上前,高声道:
“刀下留人!”
如何留得住?刽子手下刀千钧之力,已经发力就收不回去。两道白光霎时间划破阒寂,已落在那两个泥婆罗人的脖子上。围观众大惊,都闭眼退了半步,怕犯人的血洒在衣衫上。然而哪里有血?
那两个泥婆罗人的头还在脖子上。其中一人大骇之下扭了扭头,惊觉一刀下去自己还没死,还未来得及狂喜竟然昏了过去。另一人看见兄弟的脑袋还在,自己也还活着,亦胡乱地叫喊起来。只有刑场上那两个刽子手发觉这一刀砍完,头还在、刀却没了。
市众大为骚动,人浪里从后向前地高呼“莺夫人”,看着她一路走到刑场前。李满弦早已顾不得假装瞎子,也睁大了双眼盯着那女子看。方才刽子手紧握砍刀,他看得清清楚楚,然而那名小夫人的话音刚落,断头刀就从行刑人的手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会有这种事?!
莺奴跃上断头台,对判官朗声道:“这二人不是元凶,杀不得。”她的语气里显然带着愤怒,但她又有什么可愤怒的?
那判官也余惊未消,不知道来者是人是妖。莺奴见他没话说,顾自说道:“你大理寺有人误判此案,陷无辜者于死路,此乃天大的失职!今日西市武宅的莺奴在此,不是你行刑的好时辰,我劝官爷收人回去,再重新审理,看是三司的哪一位判官如此荒唐!”
此时场上鸦雀无声,只有那尚且清醒的泥婆罗犯人朝着晕厥的兄弟大哭,口中高喊的是他的家乡话。没人能听懂,但也知晓那哀声中的痛楚。
那判官慌乱完,终于收拾了一点官威,坐直了,冷声道:“你……你要劫刑场?!上头有令,今日必须正法,民妇刁蛮,稍后一同押回去!”后头的刽子手会意,各自到车上再取两柄备用的厚刀,预备再次行刑。可怜那泥婆罗男子数遭恐吓,连死都不能爽快,已然面无人色。
莺奴放声怒道:“莺奴在此,这两个人官爷真的以为可以说杀就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