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事相求,虽然已经饿得六魂出窍,还不敢动筷。房瑜也不如初见时那般随便,他还等着房瑜说一句“且用”,结果对方备下这一桌却不打算让他吃,仅是十分不耐地席地半卧,等着他自明来意。
康南平只好长话短说:“去岁房阁主要我查的案子,有眉目了。”
房瑜几乎一时想不起去年拜托他查什么案子,想了片刻才记起是那假药的事。刚想说“此案不必再查了”,又觉得自己有意挫磨、此人还苦等他到这时,想说的必不止这一案。
康南平见他神色悠悠变化,便继续说道:“浑宅那边,某亦有抽刀断水的办法,必使右相满意。”
这句话倒让房瑜刮目相看起来。极乐丹的案子,原告不是宰相,而是浑壁。康南平能这么说,说明他总算看清谁才是大树,谁只是树上的猴了。
一个做官的人,这点眼界是要有的。
然而那头才语毕,房瑜就嗤笑道:“恐怕没得这么容易。你要在右相面前讨他欢心,只怕要费点功夫。”他并不细说。康南平那日送进宰相府的慰问礼,早就让他上了浑瑊的生死簿。
康南平不明所以,听罢呆了呆。良久,他说:“还请阁主指点一二。”
房瑜也知道短短一个月的局势变化,康南平这样的局外人绝不可能追上。莺夫人在秘药这桩生意上神隐多年,终于肯出山做买卖,极乐丹的价市已经不可与旧日同语。从贞元十五年的新年起,极乐丹就是皇亲国戚的专享了,除非圣人开口,否则极乐丹就是在长安城掀起满城风雨,也有人可以强行让它隐形。
然而不管现今局势怎样,他当日在宰相府下的那步棋,无论如何都会助蚀月教摆脱泥泞。至于康南平这颗豆子,去掉一种吃法,总还有三十七种。
于是他缓开双唇,语中自带温香软玉的款款笑意:“若是房某所料无误,不出数日,右相府上自会来人,要求撤去极乐丹一案。康兄弟现在想要自保,只有提前焚毁旧神观的卷宗,将官司撇得一身清。只是你浸淫此中长达一年,以这桩官司的执事身份处处招摇,除此之外一无所成。到时候右相责问,大理寺同侪谁把你的大名报出来,京官的位置这辈子都与你无缘了。”
康南平头上冷汗涔涔。
房瑜见他卡了壳,也不想和他多耗时间,自己还有客要陪,就冷哼着提点道:“你该死,自有比你更该死的人。房某有事,先走了。”
摇摇晃晃才要拉开隔门,回头又补了一句:“稍后此处就得撤空,康兄弟勿要久留,隔壁这桌你我都惹不起。”竟要逐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