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黛黛警觉地停下来,环视一遭,发现有棵树正不自然地抖着。抬眼一看,一双趾甲很长、沾满了泥的瘦脚正蜷曲地抓着枝,脚的主人正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她。
她不认识这女孩儿,武宅里没有这号人。对方*唇惨白,一直发着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还没好全的冻疮,野马狐狸似的一*腿,猴样的两爪。这女孩大概八岁上下,也可能年长些,因为太饥瘦了,瘦得几乎只剩下一把白骨,白骨上蒙了一层皮;这么瘦,所以看不出她本来的年纪。
她看见是这样一个*窥者,倒不怕了,走上去轻轻地想问什么,不想那女孩先开口了:“姐姐,我饿!”
她就差把饿字写在脸上。黛黛放下绣棚,应声道:“妹妹等着,我给你拿一点饼子来。”不管她是哪里来的、到这里来做什么。黛黛折回去拿了早议厅里吃剩的半个饼,拿白瓷碗捞了一大勺沉满肉屑的浓汤回来,放一个画着金莲花的调羹在碗边。急匆匆地跑回来,那女孩还蹲在树上等她。
女孩儿爬下来吃饼喝汤,肚皮里好像几百年没有装过东西了。她咀嚼的模样很粗野,喝汤发出巨大的唏哩呼噜的声音。饮食的时候两腿叉开蹲着,可以看见裙子下面什么都没穿,双股内侧都是淤血和伤疤。
房松黛看着她吃,明知与她有隔膜,但强烈的同情又让她想表现得更亲近一些,所以一反常态,学她一样的蹲在地上。女孩儿每吃一口,就抬起眼皮瞟她一眼,目光里带着疑虑和恐惧。房松黛看到这女孩的瞳子颜色很奇妙,竟是绿色的,一线薄而泛红的眼睑下面稀疏长着淡黄色、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绿瞳仁上,日光照着就像纹理斐然的晶石。虽然如此,但她不是胡人。
这双猫一样的绿眼睛最后停在黛黛脚上那双缂丝宝鞋上面。鞋子是莺夫人送的,绣着白鹤黄莺,每只鸟嘴里嵌着一颗真珠,鸟眼用红玻璃。
女孩儿开口了,本地口音:“教主,请你收留奴儿!”
黛黛略略笑了:“我不是教主。”
她就不说话了。片刻,一双脏手把空碗颤颤巍巍地递到房松黛面前,似乎还没有吃饱。房松黛劝她不要一时贪吃,伤胃理,可还是折回去又给她打来一碗肉汤。然而回到杏子林的时候,女孩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黛黛在林子里唤了半日,她都没有再出现,黛黛这才反应过来女孩儿只是调虎离山,现下已经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