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奴失聪,不回答,只是睁开双眼来看他,就像丛林中幽然现身的巨鸟——过了那么多年,她的眼中依然放出无可比拟的优美神光。
但这也不是莺奴,莺奴应当也快三十岁了。这教主阁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大概在什么人的梦里。
这时候,教主阁外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如何?这铁围山栏里的污秽,你何时才会看够?”
他回过头去看,阁外白雪皑皑,冰霜已盖满了山头。教主阁外的阑干上悄然站着一名年轻的苯教蕃僧,眉目庄严,长着一对血色的方唇。他领下蔓红纱,腕上盘长虫,单手托白莲,蕊上是一颗人头。头颅微微张开眼,湊罗栋忽然冰冻在原地。
那是阿央枯的头。
“你来,切断我的头,看看真的俗世生什么模样。”
他要靠近,狐奴只是一笑,脚下稍动,整个人就从高楼上坠下去。落地的瞬间,四周的一切眨眼间全部寂灭,没有孔雀也没有莲花,没有蟒蛇亦没有雪。
方才盘着红龙蟒蛇的地方传来一个女声:
“小王满意了?”
阁外的阳光正穿过窗栅,晒在湊罗栋的眼睑。他心中余波未消,留在原地,黯然道:“教主该让我多看两眼阿央枯的脸。”
莺奴语无波澜:“既是幻影,即便小王愿意余生和阿央枯永远作伴,莺奴也可以顺小王的心意。只是这如梦泡影,是小王想要的吗?”
她从座上起立,蚀月步摇在她头上微动。已近三十岁,而她容貌几乎未改,仍像当年的少女,只有服装和仪态变得稳重了。无人可知眼前的人是真的不老,还是人们所欲的幻影不老。
故人相见,一方已然怆然岁衰,另一方还像初见时,这是梦中才会出现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