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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鬼为人(6)(1 / 2)

“啊?”阿瞳夸张地一缩,“才不要!”

“咦?你不是……”

“一入侯门深似海!对客人她们当然客客气气啦,真要住过去,那可就……”

“小滑头,都哪儿学的?徐雍家,当不会如此吧。”

“我娘教的!嘁,你怎么知道?你和他好熟?”

“我救过他一条命。”

“就算真如你说,我也不去。寄人篱下,哪有自己家好。”

乐言失笑:“哪儿是你自己家?我到时候可要取你性命的。”

“得了,”阿瞳嗤之以鼻,“灶台衣橱被褥都归我管,怎么不叫我家?要不要我叫你一声‘大爹’啊?”

“你这标准的‘认贼作父’,不过也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乐言看到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便忍不住要杀杀她的威风,“你前一个爹不过是个三流世家的五流武者,在我刀下连一招都过不去的。”

“那不是我爹。”阿瞳说,语气陡然森冷,伴着夜晚的凉风,沁得人骨寒。

气氛凝固。

马僵,在原地踏四五个步子,才又向前走。

乐言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只从牙缝里挤出个:“哦。”

阿瞳的头低下去,半晌才说:“他是个乌龟王八!我没有这样的爹。”

乐言不答,等她说下去。

又是好一阵,阿瞳复又开口,声音沙哑,有些哽咽:“把我带到世界上就算是天大的恩义吗?所以可以把我呼来喝去随意规定我的人生吗?就可以责打没有把我生成儿子的母亲吗?就可以到处寻欢吗?这种混账,叫什么爹!你不是总问,你杀那男人,我恨不恨你吗?”阿瞳猛地回头。

“也……没有总问吧?”

“切,你还怕我在你饭里下毒,偷偷拿银针戳它!不许狡辩!”阿瞳探半个身子,举起双臂在乐言面前比了个“叉”,“我都看到了。”

“那是例行公事,”乐言避开她的视线,“要毒我的人前赴后继,不可不……”

“我不恨你。”

阿瞳又探前一点,几乎贴着乐言的鼻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从不恨你。”她的眸色很浅,在乳白的月光下像是一对包裹着千年秘辛的琥珀,鼻翼两旁的雀斑随着驴车的晃动活泼地跳跃着,晃迷了乐言的眼。

“哦,好。”

乐言向后一撤,敷衍点头。

“对我来说,”阿瞳索性整个人爬出车厢,挤到赶车的座椅上,“那男人是所有痛苦的来源,是令我娘郁郁寡欢的混蛋,是害死我娘的凶手——我娘若不是瞎眼跟了他,现在……也该和徐夫人一样吧……”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偏头望着窗外。

月华如水,洒满曲折的山道。月影清浅,像官家贵妇夏日薄衫下若有似无的裙边。

“徐夫人的衣橱里当有这么一件吧,当日母亲也总念叨要给我和她自己各添一件——她老在灶下忙得满头大汗,哪里穿得上呢?又没钱,只凑合着粗布长褂……”她的眼圈红了,鼻音将字与字的间隙粘得模糊。

“那个男人,”阿瞳停了片刻,清清嗓子,“他才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杀死我的仇人,理当于我有恩。我不恨你。”

一字一顿,诚恳认真。

“但我宁可你恨我。”

乐言总是唏嘘。

若是那样,他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将她抛给绞肉机般腥风血雨的江湖。于他,那是轻松得多的选择。

可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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