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奇异的香,淡淡的香雾在空中弥散,他的手指很冰,一直冰进步绾绾的肌骨里去。
他掐着她的下颚,让她不得不迎接着他的唇。
他吻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了她的嘴,喃喃自语:
“步知道,你就是这点好处!”他一面说,一面伸手过来,落在她的脸颊上,拍了拍,笑道:“只是丑了点。”
“你才丑,给我解开穴道”
她怒骂着,却只能像条僵硬的鱼,动也不能动。
他又吻了下来,轻轻地印在她的唇上,像羽指过,像蜻蜓点水。
步绾绾渐渐发现自己没力气怒视了,也不知道他吻她的时候,到底施什么魔咒,让她连眼皮子都撑不起来。
“步知道,你别睡,睡着了就没意思了。”
他轻拍她的小脸,叫她的名字。
步绾绾不睡才怪!
她努力地又掀了掀眼皮子,还是睡着了。
帝祈云放下床幔,那俊朗的眉眼上早没了刚刚那顽劣的神情,而是严肃得像在探究重要的东西。
“奇怪。”
他摸了会儿,手指停在她的脚踝处,小巧纤细的脚踝上也有一枚渐渐浮起的火焰标记,真正的步瞬欣是没有的。
虽然他知道这不是步瞬欣,可身上有两朵这样的火焰标记,太令人费解了,到底是哪股势力的人?要派她进东宫作什么?
他躺下去,手一推,把像木头一样僵着的步绾绾推到了榻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手指摸到了榻上的一处机关,整张榻突然悄无声息地往下沉去……
底下是一间密室,和他地面上的寝宫一般大小,四壁都托着明珠,一室丝毫的光。石壁上镌刻着遒劲有力的字,已快把墙满占满了。
几名身着雪亮盔甲的男子正在等他。
今晚,帝祈云已经来得太晚了!若非步绾绾突然生出那一般可怜的模样,求他陪她去见夜沧澜,他就应该坐在这里处理正事。
“主子。”几人抱拳跪下。
“说吧。”他坐起来,双手撑在腿上,唇角轻抿成一条直线,模样威严得令人不敢直视。
“那个烟儿姑娘已经找到,不过已经死了,审问老bao,各种酷|刑都上过,她确实一无所知。”其中一人双手垂在腿边,勾着头,低声说道。
“死了就找个人去当烟儿姑娘,这事还用本太子教?”帝祈云长眉轻拧了一下,抬头看他。
“太子殿下,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只等太子殿下发话。”另一人见他不喜,赶紧上前说道。
“嗯,若步家再敢乱动,就让步家寸草不生。”他平静地说了一句,几人齐刷刷跪下领命。
“七王爷那地方没了,最近不太出门,不过叫嚣着要杀太子妃泄愤。”
“连根也没了?”
帝祈云冷冷地笑,密室里幽幽的光落在他的眼底,双瞳里尽是冰凉的华光。
“不是……”
“那就连根都让他没了,本太子的人,便是不喜欢的,若谁敢伸手乱碰,就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帝祈云的声音更冷,像从万年冰窖里浸泡过一样的声音,能把人的心冻得不敢跳动。
世人皆以为帝祈云是荒||唐怯懦的男子,却不知他早早就为自己谋到了另一层极尊贵的身份,有了世人皆不知晓的可怕势力,他暗中筹划着一切,要找到害自己目盲,陷害母妃惨死的凶手,要逼帝慎景跪于他的脚边认罪。
密室里又静了会儿,帝祈云掀开了身边人的锦被,露出步绾绾一只小脚。
“你们来看,这是什么样子的。”
“一朵火焰。”一名男子上前来,小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脚踝,低声说道。
“废话。”帝祈云刺他一眼。
那男子赶紧抱拳说:
“各股势力豢养的刺客里,并无这种标记。”
“去查,一定要查清楚她的身份,这个女人来历太奇怪。”
帝祈云站了起来,男子伸手扶住他的手臂,下了高高的台阶,走向密室中间的高台。
高台上搁着一把锃亮的剑,他轻轻抚过了剑身,雪亮的剑锋骤然闪过一抹血色艳光,顺着剑的凹槽一直往下,直至注满整个剑身。
身边的男子早就退到了一边,只见帝祈云的身形陡然暴起,持剑在石壁上飞快地刻起字来。
剑锋划过石壁的锐响,笔笔遒劲,字字飘逸,可这声音却太刺耳,震得几个男子脸上的神情都有些难过,不得不伸手捂住了耳朵,以逃避在密室里不停回响的锐声。
只有帝祈云在全神贯注地写他的读心术法,一是锻炼自己的只力,二是他在沉思,他想不透为什么读不出绛芸和步绾绾的心,到底哪里不对劲?
突然,一阵怪异的声响在石室里响起来。
几名男子听了会儿,都看向榻上。
步绾绾身上的穴道已经冲开了,不过她没醒,睡得正香,发出的声音,正是从她肚皮里传来的咕咕声,还有她发出的代表睡得安好的呼噜声。
这声响也影响到了帝祈云冥思的心情,他转过头来,微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正要走过来掐醒她时,步绾绾突然翻了个身,换成了拱在榻上的动作。
她身上的锦被滑下来,几个男人没来得及转开眼睛,只见一道娇美蜜色呈现在眼前。
虽然趴得紧紧的,可是那曲线玲珑美妙,就像用极上等的蜜腊制成的妙人儿,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呆怔片刻,几人猛然醒悟,这是太子的女人!幸好……太子眼睛看不到……
几人正捂着心口暗自庆幸时,突听帝祈云一声低斥:“再看,挖了你们的眼睛!”
他们怎么忘了,帝祈云这人听力极其敏感,在这样安静的地方,一丝声响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们的心跳和呼吸一急,帝祈云立刻就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几人赶紧背过身去,一直走到墙边才停下。
帝祈云大步到了榻边,手掌刚要甩上步绾绾的背,突然听她呓语起来:
“为什么妈妈不要我?我哪里不好?我不漂亮,不聪明吗?不要拿我当怪物,妈妈……”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很轻,很飘,似是从另一个时空飘来,像细小的蛛丝,缠绕上帝祈云的心脏。
他的手缓缓放下来,耳朵动了动,听她又说:
“妈妈,我要嫁人了,要做六月的新娘,他很好,很爱我……会给我做饭吃,我长胖了……”
帝祈云猛地掀起了被子,捂在她的身上,步绾绾顿时像包裹了一层壳的蚕蛹,动弹不了。
饶是这样,她还未醒,他喂她的那颗药,能让她睡得不知醒来是何种意思。
他在榻上坐下来,盯着那团包裹得严实的“蚕蛹“,眼神复杂。
步绾绾的突然出现,让局势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帝慎景有点等不及想动手,而众人拥戴的夜沧澜却一直温温吞吞,也不知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北商被雪封了三个月了,入春雪化之后,各地的番王郡守前来晋见,只怕又是风波要起。
“太子殿下,天要亮了。”静了一会儿,一名白衣人小声提醒他。
他躺上去,启动机关,让榻上升。
殿中静幽幽,没人知道刚刚床幔后发生过什么事。
帝祈云脾气不好,睡觉的时候不许人靠近他的榻,一经发现便以极刑处死,所以即使是叶公公,生前也不敢在他睡着的时候靠近这地方,这东宫下面的暗室,建起两年了,一直未被外人察觉,成为帝祈云极私|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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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一声雀鸣传进耳中。
步绾绾一身热得像置于火炉之中,睁开眼睛,却是黑茫茫的,挣了挣手脚,居然发现动弹不得。
“喂!”
她用力扭动几下,终于把搂着这只大蚕蛹的帝祈云给吵醒了。
他方才入眠,而她胆量扰他清梦!
他扯开被子,起床气满涨他的胸腔,不客气地伸手,捂住她的脸,这一摸,却是满掌心的汗。
“帝祈云,你要捂死我么?”
步绾绾掀开他的巴掌,大口地喘气,居然被他捂了一整夜,她居然没有缺氧死掉!
帝祈云侧过脸来,长眉拧了拧,突然一翻身,压到了步绾绾的身上,在她的穴位上一掐,
“帝祈云你再敢这样点我的穴,我……我……我……”
她气得结巴起来,脸越涨越红,额心的火焰也如同妖冶的火焰,明媚起来。
突然,一道声音在她脑中响起:“绾绾,他是你找的人!”
这声音响得突然,又震耳欲聋,让她的耳膜都似是要撕裂了!她松开了他的肩,捂着耳朵一声闷响,可此时他正准备坐起来,步绾绾的身体往后仰去,正撞在他的背上……咚……
一声闷响,痛得她一声大叫……
帝祈云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回身前,长眉紧拧,低声道:”怎么了?“
”头痛。“步绾绾有气无力地说着,抬起满头大汗的脸,此时小腹中又开始绞痛,她掀起被子一看,心中顿时一凉,这时候好朋友来了!在古代,这种事是最折磨人的,没有她要用的小”面包“,那种棉布也不舒服……
帝祈云顺势看了一眼,脸色也一黑,冷哼一声,转开了头——
步绾绾怒了,忍不住地骂:”怎么,你还以为看什么好看的……“
正斗嘴时,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在殿门口停住。
“太子殿下,太子妃,宫里又来了传旨公公,传太子和太子妃进宫。”
帝祈云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几日之间,数度传诏,帝慎景是迫不及待想杀了他这个儿子了?
”我能不能不去?“
步绾绾爬起来,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刚刚这头痛简直要了她的小命。
”你说呢。“他冷冷一句,掀开帐帘,看向大殿的朱漆大门。
门外人影绰绰,分明是从宫中来了人,正等着他们小夫妻。
步绾绾只想讨来三尺白绫,结果了自己算了,这些人争权夺利,何时是个尽头?连一个懒觉的幸福也享受不到了么?
无法抗拒,只能接受。
二人更衣出来,金辇抬过雪地,直奔皇宫。
他们走的是皇家专用的通道,三步一卫,十步一岗,威武的士兵们拿着雪亮的缨枪,目不斜视,看向前方。
一路上的白雪都已被清扫干净,露出地上雕着百兽朝龙、百鸟朝凰图案的碧玉地砖,两边都是白玉龙柱,凤绕其身。
只是一条路而已,就用了如此多的珠翠美玉,北商皇族的生活奢糜,由此可见一斑。
太多的历史王朝没落的故事,让步绾绾看到了这个北商国的结局,荒唐到一定的程度,就是毁灭。
步绾绾一路上紧抿着薄唇,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双手放在小腹上,紧紧捂着,以减轻这种痛苦。
和帝祈云同住屋檐下,她想不用等帝慎景下旨斩头,她已经被他折磨死了。
帝祈云也一反常态,没和她嘻闹,歪在辇上,手里摆弄着一块弯月玉玦。
很快一行人就从侧门进了宫,直接被抬往帝慎景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