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姚二舅的性格,包文春很是了解。当年自己在团场种棉花,和他家相距二十公里,想着异乡有个亲人长辈,逢年过节也去拜访一下,可他看见三个小女孩就发脾气。
记得那次是金卫红领路去的,同行的还有小萝的哥嫂。第一次见面就这个样子,包文春有些不满。可后来才知道,五月端午时阳光强烈,气温很高,他是说孩子太小,怕是晒坏了孩子的皮肤。
关于他的逸闻趣事很多。他有三子一女,前年他的二儿子拿到大学通知书,高兴地去湖里洗澡,从红柳树上往下蹦着玩跳水,结果淹死了。女儿最小,现在还在上初中。
九十年代西部大开发开始后,进入新疆打工的人太多,每到秋天,大量拾花工进入团场。二舅没有包地种棉花,却种了五六亩菜园子,他那里比较偏远,连部地盘以西是大片芦苇荡,还有个湖泊,湖泊以西就是农七师奎屯地盘,独山子炼油厂的火光晚上看得很清楚。
他种的菜当然卖不出去,只有少部分卖给本连部没有菜地的职工,有时去北边幺三三团部去卖菜。卖菜高峰是秋天,拾花工中午在地里吃,雇主家管饭。早晚都是自己做饭,他们要吃菜,那才是二舅的赚钱时节。
虽说卖菜分季节,种菜的时令可不能错过,青菜下来了怎么办?本地独有的气候解决了困难。大个的辣椒切两半,扔房顶上一天就能晒干。豆角上揉把盐,装进坛子灌上水,放在阴凉处,一年都不坏的老坛酸豆角。
有时他给自己送来一袋子菜,说是你们孩子多,够吃一星期的。有次包文春去拿菜,他把大片的韭菜扔进排碱渠里,南瓜包菜黄瓜都剁剁喂了老绵羊,就问为什么?二舅说“这菜太便宜,四川拾花工来菜地,舍不得吃豆角,只买便宜的。没有了便宜菜,豆角辣椒西红柿才好卖!”
拾棉花不是个好工作,日头曝晒不说,包文春当年最快一天才捡一百二十公斤,阿绣在老家是手脚利索的收获高手,手头麻溜一般人比不上,在这里到了也没有突破一百六十公斤。而那些川妹子,轻飘飘的能采摘二百六,最高纪录是四百六十公斤。
新疆的衡量单位都是公斤,三毛钱一公斤的阿克苏苹果,两毛钱一公斤的西瓜,一块五一公斤的大豆腐,二十厘米厚,都是送到家门口卖的。商店买东西,价格嫌贵,称出来的商品又出乎意料的多。
包文春就不明白,同样手指上下翻飞,人家小姑娘都是一次就把棉壳里的棉絮抓出来,干干净净,自己却要扶着棉杆,不然它乱晃,晒干的棉壳会扎手的。大部分会留些眼睛毛,还得再抓一下。最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十个手指头,没有一天不是缠着胶布的,人家的手头,一个伤口都没有。
姚二舅的智慧也是不同寻常的,他当年是从副连级转业的,因为有病,没能在团场担任职务。生产连队承包后,他不能种地,就叫大儿子去机务排开拖拉机,小儿子在家放羊。新疆没有重男轻女旧观念,就专心供养女儿上学。
棉花采摘接近尾声时,有的承包户为了图省事,不耽误犁地,棉杆上残留的青桃子和零星的经霜花就不想采摘了,那样一天时间,收获还没有去别人家帮忙赚得多。这样的承包户都是外来的盲流,他们和包文春的经历相同,都是一年两年的短期工,赚到钱就走,赚不到钱也走了。生产连队就像兵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小家承包户每年都是来的来走的走。
连队当然希望每一朵棉花都要采摘回来,下雪了,来不及绽开的棉桃还要捋回来,放在火墙边慢慢烤干,大冬天的没事儿,剥出来自己做被套用。那属于级外棉,加工厂不收的。
更便捷的办法就是放羊,绵羊群下地,不管是棉桃还是开放的棉花朵,都是老绵羊喜欢吃的食物,那里面有棉籽,吃起来可以贴秋膘。
姚二舅看见连长和指导员摩托车下地检查进度,自己的绵羊群跑了满地,一时赶不出来。两个领导都是自己以前手下的小兵,自己理亏在先,就是不处罚自己,随便说几句,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他急中生智,倒在路边打起滚来,玩起苦肉计。
两人过来一看,连忙扶起来问情况,他哎呀哎哟地被送进卫生队,羊群还是别人帮忙送回来的。
和阿绣说起关于二舅的典故笑话,阿绣没有笑。如今的她神经异常宽大,似乎没有什么能给她新鲜刺激感。包文春觉得这是七年之痒问题,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没有计较,也没有多问。
此刻,他正考虑着是不是搞一部电视剧,把这个人物形象和搞笑桥段弄进来,怎么再安排个类似谢广坤和刘能的高手对决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