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山沉着脸,瞪着众愤青,怒斥道:“都给我退到里面去,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妄自动手,就不再是我张口村的人!”
他心里何尝不知软弱与委曲求全解决不了问题,但依眼下的情况,除此之外,还有其它法子吗?以硬碰硬,在没有实力保障的前提下,只会给村子带来更大更深的灾祸。
张铁旦今年二十五岁,都是孩子他爹的人了,想问题自然会远一些也全面一些,这些道理他是懂的,听得张汉山一斥,心头的热血冷却下来不少,提着耙头一声不哼地退了回来,站到了张汉山的后面。
其他青年还在叫骂嚷嚷,被张汉山一瞪,也都乖乖地退了。
“哟,这么多人在这里,是来迎接我们的吗?”
十五骑在院门口戛然而止,青色短褂,青色灯笼裤,千层底布鞋,马上十五人个个都是护院打手的妆扮,为首的是一名圆头大脑膀子宽的高壮汉子,此人端坐在马上,自有一股凶恶气势所在,正是周扒皮的护院头领,名叫周威。
周威的左手倒提着一名正在奋力挣扎哭喊的孩子,右手拉着马缰,恶狼般的双眼扫视着院子里众或怒目相视,或惧怕垂头的村民,又在张铁旦一干手拿农具棍棒板砖的人身上巡视了几个来回,突然不屑地大声笑了起来。
他身后的众打手也是高声大笑。
周威笑完之后,目光落在门边上角落里张天翼的皀色大马上,顿时眼中的贪婪之色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再看向族长张汉山,冷声道:“张汉山,你们张口村一共租种了我家老爷良田三百四十五亩,一共须要支付租粮九千一百零三斤,今日我们是来收田租的,把它交上来吧。”
院角落里的陈大鹏一听,眉毛一蹙,轻声对张天翼道:“这租收得好狠,就算丰收之年,一亩土质肥沃、水源充足的上等好田满打满算,最多能有五百五十斤谷子入库,而这周扒皮的租就收去了一半,周扒皮周扒皮,果然名副其实。”
张天翼微笑着点了点头。
听到周威报上这个数字,张汉山面色接连变了变,现在全张口村百来户人家的余粮加起来,恐怕都不过两千斤,可这两千斤离这九千斤差得未免也太远了些,而且如果把这些存粮交了上去,大家吃什么,又靠什么来捱过这天灾之年?
张汉山愤恨地想着,但还是谄笑着上前作了个揖,道:“周头领,今年这天灾你也看到了,田里的裂缝你也看过了,其实不是我们不想交,而是实在没粮来交啊!”
周威居高临下,冷笑道:“欠债还钱,种田交租,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要讲那么多废话,老子已经来过两次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有粮就交上来,没粮交用银子牲口抵也行,如果还不够的话,就别怪老子要动手抓人了!”
说完面目愈发狰狞,倒提住那孩童的手又紧了紧,可能是抓到肉了,那孩童的哭喊声尖锐了许多。张铁旦看得双目尽赤,似乎眼珠子都要夺眶而出,要不是后面几个青年拉着,恐怕早就不计后果地冲过去了。
“周头领,值钱的东西去年大家都用来抵了租了,哪里还有,仅有的那点牲畜,上次你也顺手抓走了,哪里还有啊!”张汉山的老脸苦得五官都快挤到一堆了,他说的可都是实情,现在村里要耕牛没耕牛,要驴马没驴马,来年开春即使雨水好,这犁田的事情恐怕得靠人的肉背来解决了。
“哼哼,你当老子的眼睛瞎了吗!”周威大睁着眼睛,看向了张天翼的大马,当他看出这是一匹突厥好马时,眼中的垂涎之意更加浓烈。
张汉山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他要打什么心思,人家小哥不过是一个兰州来的难民,遇到点麻烦来村里寻求帮助,万不可让他遭了这无妄之灾,慌忙摆手道:“那马不是我们村的,是这位兰州来的小哥的。”
“哦!”周威迟疑了一声,本来只是随意看了眼张天翼,听了张汉山的话,便仔细打量起张天翼来,同时心中暗忖:这小子一个从兰州来的难民,居然能有这样的好马当座骑,显然身家不薄,看来他身上的银子也是不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