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飞往北京的AA2468航班客机已经飞行了六个小时。经济舱内,梁皓脸扣棒球帽也已熟睡了六个小时。
这三个月来,操办姑婆的丧事、跑银行、房产过户……开中餐厅,事儿赶趟儿似的集结一块,忙得他像个孙子,一天睡不了四五个钟头。像这样近二十小时的长途旅程,正是休息补觉的好时候,他点儿都不想浪费,一上飞机就合上了眼,就着74E这庞然大物爬升中的轻微失重感,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梁皓是被一阵幽香,确切地说是被一种清新的茉莉花香型香水香气熏醒的。香气来自邻座的妙龄女子,只见她二十四五岁样,一头飘逸的长发,瀑布般披在肩上,如月凤眉,挺秀琼鼻,吹弹可破的肌肤如霜如雪,一双晶亮的眸子,明镜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着自己兴奋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这是无经停直达航班,梁皓记得邻座原先是个胖子,想来是换座了。见梁皓醒来,女子浅浅一笑,歉意地说是我吵醒你了吗,梁皓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说是,人家主观上没有吵你的意思,只能说香气太浓或自个儿鼻子太过敏感,说不是,似乎也不对,他是被香气熏醒,而香气来自她身上。
这只是千千万万个平常日子中一次普通的偶遇,梁皓并没有太多感触,他向空姐示意要了一份便当一份甜点和一杯可乐,安抚咕噜作响的肚子才是正事。
见眼前消瘦帅气的男子谈性不浓,年轻女子甚觉无趣,于是合上了眼睛,轮到她跟周公约会去了。
距上次回国已经半年了,离婚时在国内的前妻建议暑期回来带女儿去加国,梁皓同意了,这次他是专门回国接孩子。女儿才四岁,她还认得爸爸吗?梁皓的心潮湿了。他用这些年辛苦挣下的所有来换取孩子的抚养权,是源于不能割舍的相连血脉。
离婚让梁皓一穷二白,而‘诡计多端’的姑婆却让他背上沉重的债务。老人穷一生心血,在多伦多建了一座价值不菲的房子,为了避免过世后房子被一对儿女变卖易主或者把房子弄得面目全非,临终前在遗嘱里,把照顾了她两年的梁皓列入了受益人名单,使他获得三分之一房产继承权。老人过世后,她的一对女儿找梁皓商量卖房子的事,他没能摆脱老人的‘算计’,向银行借了八十万加币买下了另外三分之二的房屋所有权。老人是真正完胜了,梁皓不单买下了房子,而且还保留了房子的原样,即使他想重新装饰房子把它弄得‘面目全非’,也没法实现了,因为没钱,现在,他是个背着沉重债务的穷光蛋。
梁皓辞职了,他不得不辞职。虽然拿的是白领薪水,但巨额债务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需要改变,需要挣更多的钱。梁皓求爷爷告奶奶终于筹借了十万加币,在多伦多市中心开了一家中餐厅。梁皓相信一点:活人不会被尿憋死,只要肯努力不怕辛苦,前景一定是光明的。
餐厅刚开业不久,前景是否光明还看不出来,现在首要任务是回国接女儿,餐厅暂时由桑柔顶着了。桑柔长得一点都不‘柔’,是个四十多岁的印度胖女人,平日负责收银工作,爽直嘴快,心里藏不住事,据她说她的肠子是直的。
失重感再一次袭来,74E终于在首都机场徐徐降落。
“对美女视若无睹,你是第一个!我叫吴雪溶,希望在多伦多有缘相见。”邻座女子大方地伸出了手,梁皓微微一笑,礼貌性地伸手回应了她。梁皓心想,还多伦多呢,回头各奔西东能再次碰着那才是怪事。至于美女,现在他免疫。
梁皓没有即刻转乘飞往家乡福州,他要先去北京拜访一位故人。在礼士胡同一座四合院,梁皓并没有找到他想见的人。
“苏老教授已经走了两年,苏家没有其他人了。”
昆明湖畔,梁皓默默地向湖中撒下了一掊黄土。八年了,你已经走了八年了!现在,苏伯父也走了,姐,天堂再也不冷清了。
梁皓坐上了开往家乡的动车。当年,他第一次上北京乘坐的就是列车,也正是在普通快车上他认识了姐——苏菲。
往事仿若昨日,历历在目。
“你看漂亮女生总是这样肆无忌惮吗?”
“认识一下,苏菲,清华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研究生。”
“你是清华大学新生?真巧啊,那是学弟了,以后你叫我姐吧,”
……
“我弟很纯洁,四年后要是他变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几个兔崽子!”
“别傻不愣登地整日泡图书馆,走,陪姐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