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头戴远游冠,身着描以金线的黑色皇太子具服绛纱袍在仪仗护卫之下缓缓走向祭祀台,盛气凌人。
他的步伐均匀,每一步都坚定沉着,沿着高高的台阶一路向上,数万人的视线与注目仿佛对他没有一丝影响,沉稳的气场完全看不出他还未达弱冠之年。
典礼官员手持高香祭告天地,社稷祖先,顺天应命宣告储君。
祭祀之后,北韩帝传旨,新任丞相武安侯宣读诏书,授太子玺印、册宝,绶带。
萧晏接过独向北韩帝行三跪九叩大礼,再率文武百官向天子行礼,最后一人独站高台之上面向南方接受百官受礼。
金灿灿的真龙宫殿,衬得他刻入骨髓中的高贵与傲气愈发凌人,仿若让天地都失色。
参拜之声磅礴大气,整齐肃穆的“参见太子”回荡在皇城内外。
其上那位黑衣锦服的尊者俯仰万生。
北韩的下一任君主自此昭告于天下。
随着新任太子前往太庙拜遏,繁琐的册封大典就此结束。
其中只有一礼没有完成,那就是前去中宫朝拜皇后。自上元节至今半月有余,后位一直悬空。
所有人都认为先皇后未曾身死自会顺理成章的重回凤位,可那场宫宴过后,先皇后竟离奇失踪了。
众人心中疑惑万千,可正逢朝局大变之势,便将此事暂且搁置到了最后。
如今太子已立,顶替宇文家党羽的各类官职也已填补完毕。但国不可一日无后,百官散去之时就有人开始关心起了国母之位,甚至还有人顺道关心起了太子妃之位。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御前赵女官的名讳。
有人道赵女官才色双绝,可铲除奸恶又可在马上定乾坤,上任数月就有不凡功绩,除出身差些没什么配不上太子的地方。
也有人道太子性情凉薄,赵女官多次相救一颗痴心就是等不来太子请旨降婚。
叶芷绾一边向宫外走着一边听着身边杂七杂八的议论,心间总有些隐隐不安。
可这不安并非来自于这些风流事。
她不知那日过后北韩帝与赵九棠说了什么,只知没出几日北韩帝就将大部分公务移交给了萧晏,每日议事也是不常出席。
半月之余,加上今日大典她才见了北韩帝三五面。
与萧晏见面次数倒是不少,但也都是谈论公事,每日熬至深夜私话说不上几句就累得各自回宫睡去。
待朝局步入正轨,大典前两日北韩帝专门给自己指派了一个活计——安排南靖战俘做工以及合理处置羽林军主将。
事关将军府的物证如今充沛,仅差一个可以指认端王调动羽林军前去青山的人证,而北韩帝就像猜中她的心思一般指派她去做了这件事。
仅仅只是巧合吗,叶芷绾揣着些疑虑来到军营,方正山早早就在外面相迎,她与之寒暄两句齐去了战俘营。
云州一战俘了南靖五千大军,一窝蜂的被关到脏乱的地牢里面听候差遣。
叶芷绾没下去掏出一张地图指给方正山看,南山大战时,青山那边夺下了南靖最北面的一座城池——阳州。
北韩矿山居多,是国库的主要来源,而那个阳州城里矿山占了土地一半,隶属于南靖百年都未开采完毕,被萧晏领兵攻下,对常年开矿的北韩来说是极其有利的一件事。
她道“方将军,此处这座矿山山况平稳,可以指派一些身强力壮的俘虏前去开山,剩下的就流放到塞北修建边墙。”
方正山点点头嘴里骂嚷两句“真是便宜了这些狗东西,开山苦累,还要给他们准备吃食。”
叶芷绾笑道“有这么多白给的苦力,费些粮食又何妨。”
方正山随之一笑“说的也是,这座山开下来,咱们国库又能添不少银两。”
叶芷绾借着微光看了下方地牢一眼,问道“方将军可还记得那个羽林军副统领?”
“记得,就是他领头假意献降的。”方正山提起他就有些来气,“当时若不是七皇子拦着,他还有命活到现在?”
说完他又拍拍嘴,“不对,是太子殿下。瞧我这张笨嘴,一时改不过来口。”
叶芷绾笑笑说回正事,“我认为那人可以单独关押起来,试试能不能从他口中撬出些羽林军机密。”
方正山面泛一丝难色,“这个我不是没想过,可用刑几次他都没松口。”
叶芷绾嘴角带上讥讽,“军中之人自然是有几分骨气的。不过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方正山问道。
“太子殿下没有就地斩杀俘虏,已体现咱们大国之气量。我们用此引诱策反,向他许诺为北韩立功,不仅可以免于一死,还可在军中任职。最后再除之。”
方正山低眸深望地牢一眼,“有道理,就是此举是个攻心计,军营一堆大老粗恐说服不来,还需麻烦赵女官。”
叶芷绾称心一笑向前作揖,“在下定不负所托。烦请方将军先将人单独关押起来不要给吃食,等我明日再来。”
“好。”
两人交谈完毕叶芷绾准备离身去下个地方,临走时被靠在草垛上的一人吸引了目光。
他一身银白利落戎甲上面是一张极度颓废的脸庞,胡茬蓄满嘴周,发丝凌乱不堪,原本一双充满戾气与张狂的眼眸现在只剩空洞。
“他自那日宫宴过后就这样了,赵女官你要是有法子就劝劝他吧。”
方正山留下这句话就摇头离开了。
叶芷绾看了一会向那人走过去,“宇文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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