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于寂寞,在寂寞中生存,在寂寞中读书,在寂寞中煎熬着等待即将来临的生命终点。
此刻他才发现,原来的那种寂寞并不是寂寞,有小仙儿在身边时不时说几句话儿,下学回家,桌子上是热腾腾的饭菜,晚上上床,破棉被里是一窝的温暖。
两个人在一起,虽然清苦了一些,言语少了一些,却并非寂寞,而是一种恬淡,一种悠然。
小仙儿就在家里,无论何时回来,她总是在这里,或者扫地,或者洗菜,也或者坐在昏暗的油灯下缝补着破了的衣裳,安静的陪着他夜读。
小院子里到处都是小仙儿的影子,她似乎依然在这里,依然在忙活着那些琐碎却又必须得做的事情。
陈策使劲的晃了晃脑袋,心里无尽空虚,觉得应该找点什么事情来做。
他开始修补柴门,很认真的用那把缺了口的剑将木板上的钉子翘掉,又用那把黑剑将一块块木板重新拼接起来,最后将门斗重新固定,再把两扇门装上,摇动了几下,很是牢固,只是还是有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又去了一趟白水河边的竹林,砍了一些竹枝来绑成了一把扫帚,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积水也彻底的清除。
最后他用那把长剑将坑坑洼洼的院子整平,再用那把黑剑一寸一寸的砸紧夯实,用脚跺了跺,才拍了拍手,满意的站在院子中间看了看。
小院子焕然一新,只是那栋小屋太过陈旧,按理应该翻新了。
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去井边取了水,认真的洗了洗手,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偏西,不知不觉间,他居然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放在以前,他会觉得这实在太浪费,但是现在,他觉得这样很好,小仙儿如果回来看见,一定会很欢喜。
她的欢喜,便是很好。
李则西和杜军浩还有姚小楼就站在篱笆外,李则西斜靠着篱笆,姚小楼双手撑在篱笆墙上,杜军浩就这么站着,三人都看着在院子中发呆的陈策的背影。
那个背影有些孤独,那个孤独的背影投射在地面便是一条细长的影子,那个影子看上去很是寂寞。
孤独和寂寞的味儿似乎触动了姚小楼内心中某处的一根弦,她忽然有一种将那个背影拥抱入怀的冲动。
她知道那个少年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苦痛过往,她亲眼见过亲手摸过那身青布棉袄下隐藏的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难以想象他是如何熬过那一段艰苦岁月的,她也难以想象那个沉默背影下,那道寂寞影子里,究竟还掩埋着多少承重的心事。
现在理应苦尽甘来了,就算进不了夫子庙,也是可以进武院的,既然武院有一个那么高的院长大人,既然他是院长大人亲笔点的学生,以他那种坚韧的性格,当会有一个远大的前程才是。
李则西扣了扣柴门,陈策转过身来。
“你那是病。”
陈策笑了笑,点了点头,“还病得不轻。”
“你说说看,你又不是一树梅花,偏偏要想站成一树梅花,就是那个啥?在阳光下站成了一树寂寞盛开的梅,这其实挺无聊的,人就是人,梅就是梅,人就应该欢欢喜喜高高兴兴的生活,梅就应该在雪地上绽放,各是各的事情,你的病就是没有搞清楚这其中的区别。”
姚小楼瞪了李则西一眼,李则西哈哈大笑起来。
陈策又很认真的想了想,也笑道:“你说的对,但是我没有想站成一树梅,我只是在想……这门打不开,晚上睡在哪里?”
“……”
落花巷子是小小边城的一条小小巷子,因巷子两旁的一溜儿桂树得名。
八月桂花香,香满城,九月桂花落,落满巷。
这时候才四月初,桂树自然还没有开花,陈策一行六人也不是来赏花的,他们是来这里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