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躯,岂是汝能决定留弃!”武安国大怒道:“什么天下第一的猛将,先吃我一锤!”
说罢,纵马冲杀过来。至始至终,两个大锤就没放下过,宛如缩头乌龟般,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大锤为短兵器,两马相交之时肯定是手持方天戟的吕布先攻。画戟轮了个半圆,狠狠地劈向武安国。
吕布见其使如此重兵器,必是力大之人,不由心痒,这一戟并无其他花俏后招,仅仅是试试武安国的力气。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就连百步外的士兵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先前说过,袁绍于渤海尚且对青州黄巾贼十分忌惮,说明青州境内的局面是何等动乱不安。想那孔融手无缚鸡之力,要说内政教化却是他的长处,但谁都知道,起码你得保的住平民的小命,他们才有空去听你的‘讲座’,熟人才能在见面的时候问:‘明天吃什么?’啊!而靠孔融一人,连给那管亥带领的二十万黄巾残党塞牙缝都不够。能保的了北海一郡安宁的,便是黄巾贼谈之色变的武安国。
一年下来大小百余战,论战历恐怕武安国比吕布都还多。习惯了战场那生死一线的压迫感,武安国绝对不会像吕布那样艺高人胆大,单挑时候还敢‘玩’,反而抓住了这次极为难得的机会。
左手锤硬架方天画戟,右手上的铁南瓜原本是打算朝吕布打过去的,没想到左手一阵大力传来,虎口剧痛,手中锤几乎拿捏不住。
武安国偏居一偶,为了北海郡的安宁几乎足不出户,从来没有机会见识过四海英杰。因此从未想过,世上竟然会有比自己力气还大的人。
好在武安国并不是省油的灯,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右手锤自下而上,如同钉钉子敲打在左手锤之下,发出震天般的金属敲击声。在吕布的惊讶中,方天戟应声被弹上半空。
“纳命来!”左腿猛地踢马肚,座下战马忽然内切拉近两骑的距离,武安国大喝一声,浑身暴出深蓝色的葵水战气,手中铁胆宛如大海狂潮般扑向吕布。
吕布脸色微变,忽然又笑起来。没见他有什么动作,赤菟竟然在奔跑之中,左两腿立地,右边两腿同时像内侧迈了一步,如同平地漂移般,生生拉开半个身位。同时,吕布使开‘方圆戟’,先前被弹上天的方天画戟在空中画出了天下间最完美的圆弧,转冲力为己用,在武安国反应过来之前,月牙戟刃已经将方悦的右手锤挑开。
眼见吕布招式已过,无法空手阻截自己的左手锤,武安国仿佛已经看到了天下第一猛将脑浆崩裂的惨状。
吕布冷笑一声,看准来势,轻轻地将身体向后一仰。五十斤的大锤贴着脸皮呼啸而过。
马战单挑,初武艺之外,就看双方对时机和距离的拿捏准确程度,往往百战之人将此技术称之为‘经验’。
吕布就是看到武安国左手在外侧,由于隔着身体,与内侧的右手相比,攻击距离自然短上半截。所以挑开有威胁的右手锤后,便懒的理那‘强弩之末’了。
这正是单挑战中最典型的‘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上党,北海军开始大声叫好,在他们看来,要不是吕布躲的快,早就被武力高强的武安国一锤打爆。
而武安国本人却开始大冒冷汗,自己的那一锤都已经灌注了战气,威力大概是平常的三倍,竟然被吕布在平常的状态下一戟挑开!这实在是不可想象的。
还有那轻松写意地避过自己左手锤的一幕,着实让武安国心冷:只有对自己判断极为自信的人才会在铁锤离自己不过一寸的情况下保持平常心。
而极端自信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蠢材,一种是天才。
很显然,吕布不会是前者。
武安国心中揣揣不安,拼命的提高自己的战气,在吕布的无形压力下,武安国的战气达到了平生的最高境界。在盔甲表面流动的深蓝色浓烈的几乎掩盖了原来的黑色。
吕布方才吃了个小亏,也不敢太过托大,激发起烈火战气,吕布纵马再次杀过去。
按五行来看,武安国的葵水战气死死克制吕布的烈火战气。但北海军的士兵悲哀地发现,方才那个‘差点一锤打死吕布’的武安国消失了。从第二个回合开始,形势完全就是一面倒,吕布方天戟像是有生命一样,如同一头翱翔于天的火龙一般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飞向武安国要害。吕布单靠本身的武艺,填补了自然五行间的差距!
而武安国的两柄大锤,此刻更像是两面盾牌,就算是舞的呼呼直响,也仅能保住自己一息尚存。有好几次,武安国完全就看不透吕布的攻击,是靠着第六感才险之又险地架住来戟。
久守必失!
战至十四合,吕布做势欲刺,吓的两柄大锤紧守中关,方天戟却斜上弹起后,狠劈下来。月牙戟刃在空中数次拐弯,成不规则的‘Z’字型飘舞。武安国拼了死命,舞着百来斤的大锤像要跟上方天戟的速度。但先前的十几个回合的苦战,大大地消耗了他的气力,右手还好,左手此刻却是灯尽油枯,慢了半拍。
先前牢不可破的双锤中间露出了一丝空挡。
吕布大笑一声:“拜拜了你!”也不管这句话别人能不能听的懂,方天戟已经在空中变‘方’为‘圆’,轻巧地挤如两锤之间的缝隙,顺势收割,锋锐的旁枝将武安国右手齐琬削落。
没有什么庆祝的动作,也不管武安国那惊天动地的惨叫,吕布一人一骑,乘对方还未反应过来,竟然就这么冲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飞熊中军飘扬在帅旗边上的冲锋旗落下,阵中战鼓声突起。
正统的阵战中确变数较小,但并不是说一成不变啊。吕布就是在看似波澜不惊的对战中找到这个突破口,在解决武安国的同时发动突袭,依靠骑兵那超高的行动力,打对方的措手不及。
“快点擂鼓,擂鼓!”张扬的反应很快,马上开始下达命令:“目标敌方中军,给我把对方的军旗砍下来!!!”
马上,张扬就发现形势不对了。
飞熊军的冲锋队列很奇怪,并不是一排的骑兵同时起步。最中间的第一列中五十名出列先行,后面的士兵马上填补这空挡。当与第一列隔了十步的时候,后面三‘伙’,一百五十人方才起步,然后他们的位置被更后面的填补,然后又隔十步的距离后,五‘伙’二百五十人出发。
由于中军后面有郝萌的后军做为补充,所以整个飞熊军的阵型在短时间内迅速从‘玄襄阵’变为极具攻击力和行动力的‘锥形阵’。而且,整个锥形阵已经开始运作,初步的冲击力已经形成!
“冲锋!快点冲锋!”张扬高声喊叫着。
自己的骑兵若是被对方占去了冲锋的距离,失去了骑兵最恐怖的冲击力后,他们也不过是骑在马上的步兵而已。张扬久经马战,哪里不知其中厉害。
但一万五千人,哪是随便说一句就能传达开来,并且同时实行起来的!相比吕布在一开战前就开始的布置,上党骑兵的备战就显的极为仓促。传达骑兵冲锋号令的传令兵还没将命令尽数传达给每一个校尉,张扬就已经命令下冲锋旗,擂进攻鼓。
于是,上党带来的三个军,一万零六百名骑兵,在第一通鼓声中冲出了一个军三千二百人,在第二通鼓中只出去了三个校两千四百人,然后剩下的骑兵队军官终于明白这冲锋号是给所有骑兵对发的,于是在第三通鼓中便一窝蜂地挤了出去。
最可笑的是,三次出去的骑兵队并不是成一波接一波的纵深形势,而是按照离张扬的直线距离发散开,成‘∧’型朝前冲。
这,就是在遭到粹不及防的变故后最容易出现的慌乱局面。
看到自己一手造成的混乱局面,吕布冷酷的面容浮出轻蔑的冷笑,大喝一声迎上张扬的骑兵部队。占着自己丈四方天画戟比普通骑兵长上四尺,方天戟迅如急电连点四戟,四个躲闪不及的骑兵胸口几乎同时冒出一朵灿烂的血花,惨叫一声栽倒下去,尸体在地上翻滚几圈便被尾随其后的同僚坐骑踩成肉泥。随即,坐骑上的士兵又被方天戟劈翻倒地,重复着之前遭遇。
没有纵深厚度的骑兵散阵片刻便被吕布轻松突破。
面对剩下五千多步兵组成的密集阵型和站在帅旗惶恐不安地盯着自己的张扬,吕布飞快地将方天戟挂在马鞍右边的挂环上,左手提起刻有小篆‘吕布’字样的三石强弓,张弓搭箭。
一百二十步,完全在吕布的射程之内。
几乎是靠身体来瞄准,搭在‘吕布之弓’上的特制狼牙重箭夹杂着火红的战气离弦呼啸而出。
张扬久在并州,吕布‘飞将军’的称号当真是听的耳朵生茧,肚里生虫。对吕布弓箭技艺威力也是耳熟能详。与其为敌,张扬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因此一见吕布取出弓箭,张扬也不管身在马上,几乎是下意识侧身躲开。
这个动作,据说张扬在战后醒过来后,无不得意地自赞‘反应灵敏’,并且非常欣喜自豪地表示‘我是天下少数几个能在吕布弓下幸存的人。’
当然,那并不是没有代价的。狼牙箭穿过正面肩甲,穿过张扬右肩胛骨,穿过背面肩甲,钉在后面一亲卫的脑门上。
张扬剧痛之下坐不稳战马,一头栽倒在地,头盔与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这位上党军的主帅立马晕了过去。旁边的亲卫看到主公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鲜红的鲜血如泉水般从拇指粗细的伤口中潺潺流出,登时慌了神,帅旗之下一片混乱。
吕布乘机高喊:“张扬已死!”那些个士兵,包括正在冲锋的骑兵闻言忍不住回头一看,果然发现帅旗下混乱不堪,并且少了那个头戴金盔的主帅。所谓‘军旗为魂,将做胆。’失去了场中最高指挥官的上党军登时显的不协调起来:
步兵阵内一些军官离开岗位冲向帅旗,想见主帅以安臣下之心。而那边张扬虽然未死,却也是重伤不醒,自然无法与军官见面。所以这些人都被张扬的亲卫挡了下来,并且发生了一定的口角。而失去了这些下级军官的直接指挥,局部地带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士兵已经开始有小规模的骚乱。
而冲锋的骑兵中看到身后本阵中的变化,听到吕布的喊声,许多人都不由自主的放慢的马速,甚至有人调头回去想探个究竟,当然,调头的骑兵马上被军官斩杀。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一个念头在他们心里疯狂滋生:‘如果主公死了,我们拼死得来的功劳找谁领奖赏?谁给我们升官?’
就在他们彷徨的时候,一柄被阳光照的雪亮的长刀自飞熊军锋线竖起。那是带队冲锋的张辽对中军代理主帅高顺发出的信号,表示敌军前军已经进入我军射程。
中军鼓声陡变,经过几百次训练磨合的飞熊军非常默契地伴随着鼓声的鼓点,同时挂枪,张弓,搭箭。
长刀前指。
飞熊军在鼓声的指挥下,对九十步外的上党骑发动了‘奔射’!
由于没有马镫的关系,那时候的骑兵的攻击手段主要在于骑射。根据所需技术与对应威力的不同,习惯地将其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的‘骑射’,要求骑兵能在在马上坐稳射箭,百米靶十中五,七十米靶十中七,五十米靶十中九。万炜如果乘无马镫的战马,就是连这个阶段都做不到,因为射箭的反作用力很容易就会万炜重心带偏,达不到‘坐稳’的标准。
第二阶段就是‘奔射’。其要求骑士在高速奔跑的战马能全方位射击,并且命中率最起码要达到骑射的要求。还有一项要求是,在战马腾空至最高点回落与落地后发力前冲,这奔驰的一起一伏的两个滞待时刻,骑士必须抓住这瞬间各射出一箭,并达到百米靶十中六,七十米靶十中九,五十米百发百中的地步。
由于奔射是有规律,能在一定的时间与范围内形成密集射击,所以‘奔射’便成为骑兵军团作战时最高的团体技艺。一支会‘奔射’的军队,就可以算是天下间可数的精锐骑军。
好比公孙赞的‘白马义从’,吕布的‘飞熊军’,还有黑山贼张燕的‘飞燕骑’。
第三阶段被称为‘飞射’的技术,就已经不是士兵能掌握的技术。它要求,无论战马处于什么状态,只要骑士在马上,就可以射箭,并且百步之*固定靶百发百中。
听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困难,但来听听万炜是怎么说的:“我靠,起码奔射的时候人还有滞空停留的时刻。这个飞射却要人在‘飞’的时候射箭,NND,当我神仙呐!瞄准的时候还要计算惯性,计算射出的角度!娘的,不是人可以做到的!……大哥…你还真射中了,不是人!”
因为飞射难度太大,并且没有什么规律,别说不能范围掌握,而且要形成密集射击的难度更大。所以飞射大多是将领单独使用。
并州的上党骑也算是素质较高的骑军,他们照样能使用‘奔射’。但当上党的前锋指挥官举其手中长枪的时候,对面的飞熊军已经射出了三轮,六次齐射。
显然飞熊军的射程要比上党远上一点。
高质量的齐射,使得箭雨在空中仍保持锥形,三万支长箭划破长空发出的‘簌簌’声令上党骑打心眼里生出了一股凉意。随即,箭雨遮蔽了阳光,将第一通鼓中冲出来的一个军全数带入了黑暗,无尽而永恒的黑暗。
还没有接触,飞熊军就已经打开了一个大缺口。将张扬的本阵五千步兵方阵暴露在飞熊军的直线视野之中。
五千高速冲锋的骑兵对上五千步兵。其结果可想而知,上党军的代理指挥官面无血色却又果干异常地下令:“为了保护受伤的主公……鸣金收兵!”
顾忌到左边的孔融军,吕布并没有下令追赶,而是带领着飞熊军拐了个弯,吃掉了右边最外围的三千骑兵,几乎没有损失的飞熊军便顺势兜圈折返,回虎牢关去了。
孔融傻了眼。打一开始吕布击败武安国后发动突袭,孔融下意识地以为吕布的矛头指的是自己。他还想依靠自己布下的枪林林立的密集方阵拦住敌军的冲锋,然后指挥自己后队的骑军反冲锋打垮飞熊军。哪想到形势急转直下,先是张扬中箭,生死不明。然后就是闻名天下的并州狼骑还未接触前锋就死伤殆尽,主阵马上就发出了退兵信号。最后,孔融目瞪口呆地看着飞熊军右回旋歼灭最外围的骑军之后,决尘而去。
形势变化之快,孔融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相应的对策。
而至始至终,北海军就没死过一个人,射出一支箭。就连断了手的武安国也乘乱逃了回来。
反观仅仅相隔百步的张扬军,军心散涣,尸横遍野。在没有任何战果的同时,损失上将穆顺和六千骑军。可谓惨不忍睹。
孔融总算是见识了一支精锐的骑军在把握住战场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后,充分发挥骑兵那超高的机动力后所能造成的恐怖局面。
‘一击既走,来去如风。’吕布的确将骑兵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不管孔融愿不愿意承认,反正这次虎牢关外的第一次战斗,吕布以五千骑正面击败三万联军,斩首六千,自身毫发无损的战绩将吕布的声望推向了另一个高峰。
自此之后,身被重创又失去大半骑兵的张扬与损失上将武安国的孔融在也没有去虎牢关外挑战。就如万炜预料的一样,为了一雪前耻,他们立刻修书遣人至渤海吹促袁绍出面组织另外的诸侯出兵。
与此同时,一条袁隗劝袁绍投靠董卓的流言以不正常的高速在兖,青,冀三州发散。不管心里在怎么样相信袁绍,在这种敏感的时期,一些诸侯已经秘密写信给袁绍确认事实。
至于这事件的主角袁绍心里是怎么个想法,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