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维从小就跟着奶奶长大的。奶奶耳背,几乎听不见。他很少见到父母。印象里父母总是忙忙碌碌,很少出现在家里。
如果碰到逢年过节这些特殊的日子,大院里面的各个人家都变得忙碌,手里拎着各种各样的鱼呀肉呀欢欢喜喜,自己的家里也是一片冷清……
大多数日子,父亲低头在看报纸,母亲则一个人默默无闻做文案。她是搞政工的,有做不完的方案、活动和计划。她永远是一副“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牺牲谁牺牲”的革命气概,好像没有她,整个改革开放的成果都要缩小似的。
父亲和母亲不像是一家人。他们在两地工作,及时见面,两个人之间的交谈也很少,更不会给孩子说话。整个家里就是这样静悄悄的。
赵九维明明听到隔壁叔叔在和他的儿子说笑,笑声很有穿透力,一直穿过墙壁传到这个屋子里,穿透这里的冷漠。还听到对面楼上的阿姨穿着拖鞋在大声训斥孩子,要求他不要吃那么多甜东西,牙齿都要吃坏了。
这种充满人情味的东西,包括训斥,在赵九维家里都是很少的。
饭桌前面听不到父亲一声关心的问候;他好像从来不关心孩子在学校做了什么,有过什么烦恼或者快乐,他顶多问一声:考了第几名?
睡觉前,也从来没有母亲温柔的唠叨,像隔壁阿姨那样,“窗户关好了没有?”“只盖一个被子冷不冷?”“明天想吃什么?”她似乎觉得那些很庸俗。像她那样级别的母亲、根本不需要表现得那么琐碎。她顶多只是严厉地、带着贬低或者嫌弃口吻,不满地说一声:
“怎么这么差!这段日子都做什么了?”
赵九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越来越差!整个高中浑浑噩噩,好在高三那年突然醒悟,刻苦攻读了一年,考上了这所城市的最好的大学。令父母的脸色为之一变。
但是很快,上了大学之后,伴随着自己的劣迹一件接一件被揭发,父亲脸上的严厉之色就越来越凝重;性情急躁的母亲则直接使用军队那一套,使用上了棍棒。
再后来,自己就被逐出家门,逼着考研,为那个光宗耀祖的名义。
赵九维挂了电话。求援失败。现在他直接面对的问题,就是饥肠辘辘的问题。本来昨天中午回家是准备大吃大喝一顿的,最后空着肚子被赶出来,只闻到了一点点肉的味道,和厨房里面灼热的辣油的味道。
那点味道只够刺激肠胃,没有办法满足他的肠胃。
昨天晚上,也只是靠朱黎黎施舍给自己的两个“馒头加鸡蛋”勉强度日。
朱黎黎已经在收拾资料准备去上课了。如果这时候解决不了,那么今天一上午就完蛋了。
“嗯,那个……”赵九维对朱黎黎说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你不是在外面代课吗?有没有这样的学生,我也想出去代课,积累一点工作经验。”
赵九维爱面子。他把“挣一点小钱”说成是“积累一点生活经验”。
朱黎黎有点奇怪。这个花花公子一样的人,还想出去代课?她说道:
“我可以帮你问问。你也可以去贴小广告啊!在学校的宣传栏上面贴广告也行,或者到学校的求职栏发帖子。很多家长都在那里找家教呢。”
“好啊。我试试。就是那个,……我最近有点不方便,能不能暂时,借我一点钱?”赵九维硬着头皮问道。
“你这个人就是怪了!你那么多女朋友,成天花天酒地的。你差钱吗?你怎么不问她们要?”朱黎黎有点奇怪。
“哎呀,这不是急着用吗?一百块!一百块行不?”赵九维厚着脸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