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昨夜落了雨,时日已是初秋,暑气却半点未曾消散,好在这场豪雨的洗涤倒让这方世界显得清凉了些,只也略有几分萧索。
李廓是清晨入的潭州,田牟出城三十里亲迎,二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多是一些官场上的客套,待将李廓安置妥当,回府后的田牟方才长吁一口气,终于等到了这位招讨大使,心下的阴郁也略消散了些。
庭院深深,一株古木虬曲如盖,遮蔽了攀延的骄阳,田牟则直挺挺的站立在阴暗中,眼神顺着高耸的院墙向外张望,这座府衙已经关了他太久,久到他常以为自己会深陷于牢笼再不能得脱,而今李廓的到来让他终于可以逃离,不管等待他的是什么结果,至少这是个重新证明自己找回尊严的机会。
“他终是来了,呵~,恰是个好时节,如今各州府的夏收多半已是归账,虽尚不知统算之数,不过大概还过得去,钱粮一途也应会宽裕些,我只盼君臣一心同舟共济,勿要再生波澜,而我~,此番亦当焚舟一战①”。
“嗤~”。
田牟的铿锵之鸣得到的却是一声嗤笑,锁眉回望,就见黄讷脸上挂着一副不以为然的冷笑。
“怎的?你以为不妥”?怒气初燃便又熄了,不仅仅是长年共事的信任,也因田牟很是明白,他这位幕僚有时看的要比自己更清楚。
“确是如此~,李廓是来了,可又能如何?兵将何出?钱粮亦未见影踪,除了个招讨使的官号什么都没有,难不成要我等带着潭州的这点兵马远征武宁”?
“还有~,方才李廓言谈多有试探之意,他在试探什么?无非是兵马钱粮之事,想来他这位正使恐怕也是未得到什么实利,故而~,这场战事要如何应对?朝中是下了旨意,却俨然不可示人状,欲要征讨不臣,然时至今日,就连陈权的罪责都不曾谴落,这天下间何曾有此奇事?首鼠两端竟至如此,如何不令人发笑。这些事本都是明白的,又何须我来说”?黄讷愤愤的说到,气急时还随手打落了一串深藏于枝上的雨珠,一滴滴扑簌着溅落,激起一抹新干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