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城后,黄妈妈依旧淡定,包括元宝认祖归宗时,她都没任何异样的表现,若不是这样的安稳,宋新竹也不能把她当成“敲门砖”带去掩月庵送给元宝。
在掩月庵中,黄妈妈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只要元宝不找她,她重来不会主动求见元宝。那时宋新竹正需要人手帮她对付元宝,也有把黄妈妈安插|在元宝身边打探消息的意思。
可每次宋新竹派人来和黄妈妈联系,黄妈妈都是一副一问三不知的窝囊样子,实际上,黄妈妈除了她住的小院子里的四角天空,也的确什么都不知道。问了几次后,宋新竹那边觉得黄妈妈失去了利用价值,便不在她身上再浪费时间了。
这些事,元宝都是知道的,那时她也曾问过苏春生,“你认为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春生沉吟良久才对元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春生说的自然是对的,而元宝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儿,元宝不是个冤枉好人的人,就算是坏人她都会再给对方一次机会呢,况且是对元宝来说,只有恩情没有过失的黄妈妈呢?只不过,因为那时步步危机,所以元宝还是在小心地观察黄妈妈。
事实证明,黄妈妈的做法儿是非常巧妙的,由于她长时间一贯的表现,不仅宋新竹后来忘记了她,就是宋家人,也没把她当回事儿,于是黄妈妈就这么被“落”在了元宝手中。
这次回林泽县,元宝尽管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把黄妈妈带上了,毕竟,元宝可真不愿意再折腾了,要一次性将宋家所有的事儿都解决,而黄妈妈也算是其中的一份子。
回林泽县后黄妈妈一如既往,差点儿连元宝都把她给忘了,直到这时丫鬟禀报,元宝才想起,这好像是黄妈妈到了她这里后,第一次求见她,还是在这种相当敏|感的时候,那么黄妈妈的求见会不会给整件事带来什么变故呢?然而不管怎样,元宝都觉得她还是给黄妈妈一个表现机会的好。
元宝和燕喜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儿后,立刻将黄妈妈叫了进来,命人上茶,看座。黄妈妈也不谦让,在丫鬟搬过来的小锦墩上坐了,目光热切地看着元宝,看得元宝心里直发毛,正想问问黄妈妈的来意,却被黄妈妈抢了先儿。
“小小姐……”黄妈妈刚一开口时情绪很是激动,喊过这一声后,喉咙就哽住了,被她端在手中的茶碗儿,也不停地颤抖着,茶碗盖、碟和杯身相撞,发出轻微的“喀喇”声,不过她不用旁人劝,很快便控制好了自己,掏出帕子轻轻按了按发红的眼角儿,柔声问,“小小姐可知道,为人父母者,对孩儿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元宝目光微冷,黄妈妈的相公是宋家的死契下人,而且黄妈妈和他已生了三个孩子,两女一男,这四个对黄妈妈极为重要的家人,此时都在林泽县,黄妈妈的相公是齐氏嫁妆铺子里的一个小管事,三个孩子现在则齐氏的嫁妆庄子上帮忙。
现在黄妈妈开口就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看来黄妈妈并不像她表现的这样一无所求,这不,到了关键时刻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黄妈妈并不执着于元宝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老奴虽是个下人,可到底也是做了娘的人啊,琢磨了这么多年,心里想着,那光宗耀祖出人头地虽然重要,可总比不上一生平安,尤其是对女孩儿家,想当年齐老爷将七成家资给小姐做了陪嫁,小姐宁可丢了性命也要生下小小姐,大致也是这般想的吧!”说完后,目光殷殷地看着元宝。
元宝的脸色变得柔和下来,好吧,黄妈妈的话击中了她的软肋,如果黄妈妈用这样的开场白来说服她,让她帮忙救助家人的话,她会答应的,尽管这样会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于是,元宝对黄妈妈点了点头,“奶娘说得对。”
黄妈妈受到鼓励,“老奴在小小姐身边也待了些日子,看着小小姐现在吃穿用度都是不差的,听说,还有国公爷给小小姐备下了一笔丰厚的嫁妆……”语重心长地说,“这银子啊,虽然是个好东西,可够用就行了,太多了,反倒招灾惹祸,想当年齐老爷若是知道小姐会因此受累,一定不会给小姐那么多嫁妆的!”
元宝顿时和黄妈妈有了惺惺相惜之感,毕竟,这么想的人除了元宝之外目前为止只有黄妈妈一个,可紧接着,就是心生警惕——相同的话从处于不同位置的人口中说出来,所代表的含义可是大不相同的。
于是元宝有些不耐烦地追问,“奶娘,你到底想要我怎么?”
黄妈妈简短地回答,“走!小小姐,离开这里离开宋家,走得远远的,再不要回来了,忘记宋家的事,也别再想讨还小姐的那些嫁妆了!”这几日,元宝每天都换上男装到处去逛,黄妈妈看在眼中,急在心头,她大概能猜到元宝的想法儿,她能帮元宝,又怕这样做反倒会害了元宝。
元宝很是惊讶地看了黄妈妈一眼,有那么一霎那,她很怀疑黄妈妈是被宋成业收买了,现在是来做说客的,可再想想,她对黄妈妈的控制很严,自从宋新竹死了之后,黄妈妈可是一直没和宋家人接触的,看来还是为了她自己的家人考虑。
可就在这时,黄妈妈又说,“小姐的嫁妆,不过是三万两银子,这笔银子,对小小姐来说,不算什么,何必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苦苦纠缠呢?!”
元宝冷笑一声,“那么奶娘倒是说说,如果不是为了银子,而是觉得我娘死得冤枉,那我又该如何呢?”
黄妈妈的眼睛亮了,又一次变得激动起来,“小小姐真是聪慧,听说了发生在掩月庵中的那些事,老奴就知道,小小姐是个厉害的,不过,”她还是顿了顿,“小小姐有几分把握自保?”在她心中,齐氏的冤屈尽管比银子更重要,但依旧重不过元宝的平安,宋家和齐家在林泽县附近经营多年,根基不是一般的深,元宝再厉害也是孤身一人啊!
“这个奶娘不必担心,不管怎样,我今时不同以往,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对此元宝绝对有信心,她觉得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没啥收获地全身而退而已,同时,对黄妈妈的来意,她也越来越好奇了。
小小的女孩儿长了一张和过世的母亲一般无二的脸,只是那如玉面庞上的娇纵换做了沉稳,焦躁无奈的眸子变得沉静且有力量,仿佛一潭幽静且暗含力量的水——她们的不同是如此明显,这早已决定了悲剧不会再重演,元宝多年来脚踏实地的努力和付出,绝不是齐氏这个富二代娇骄女能比得上的,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