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上继位后,农税降低,开荒免税,生存不似以往那么艰苦了,这附近参军的人才变得少了,当然了,也还是有像宋成业这样文不成武不就,却偏生不想安安心心过日子的家伙,会想法设法地通过旁的手段在军中混个功名出来,说句实话,这其实是城里的小混混们才愿意做的勾当。
日子过好了之后,最先出现增长的是人口,尤其是苍山府附近区域,本来就在国土内陆,又因地形的原因,怎么打都没受到过战火波及,到后来连征兵都自愿了,先皇后期二十多年,加上今上继位二十来年,四十年下来,整整出生了三代人,人口翻上了十倍都不止,是以现在的林泽县依旧保持了繁华。
思虑之间,宋宅已经到了,远远就能看到朱红色的高大门扉,四角包的黄铜擦得亮亮的,在阳光下耀人双目,门口的石狮子和匾额上两个斗大的字:“宋府”,很是气派光鲜,别说在这个小地方,就是在京城中这样可谓出众的府邸,也是不常见的。
不光元宝,就连宋成业自己,看着面前这蓦然间扩大了一倍不止的府邸,都十分愕然。
老管家带着不多的仆从迎了出来,后面居然还跟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眷,俱是迎出了府门外,一点都没辱没了宋家不守规矩的“门风”。
这些女子显然是宋成业剩下的几房妾室,以往被罗氏用了手段留在了老宅,只等着宋家在京城内安顿下来,再去京城,却没想到,她们的等待变成了无期,好在,宋成业回来了,她们便又有了盼头儿。
“见过老爷,见过小姐……”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
如果说这些人看向宋成业的目光是敬畏中含着打探,那么看向元宝的视线就只能用狂热来形容了,宛若看到了肉骨头的饿狼,元宝虽带着帷帽,还是感到一阵阵头皮发麻。
宋成业叹了口气,低声对老管家吩咐,“旁的也就罢了,这匾额和石狮子还是快叫人换了,这是违制的,以往还可以说你们是尚未收到消息,现在我回来了,动作就必须要快,不然被人抓住把柄就是大事!”他现在已不是官了,家里也得变成普通民宅的样子才行。
老管家的声音可一点都不低,“老爷,家里这样的布置,上次宫里的公公们来时,还不满意呢,说是既然咱家出了一位县主,不管老爷官居何品,都得按照县主的例制才行,老奴只说家用不够,一时改不了,这才作罢,后来虽然听说了老爷致仕的事,可……可……”他边说边去看元宝。
宋成业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宋家已不是单靠他一人了,品级更不是以他为最,以往他虽然也知道,可感触并没多深,现在这种视觉上的冲击,让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滋味儿——元宝是个男子也就罢了,大不了从今而后让元宝给宋家顶门立户,也算光宗耀祖了,可元宝偏偏是个女孩子,以后是要嫁人的,宋家的这份荣耀也就不在了,尤其元宝还是个和他这个父亲有着那样过往的女儿,这对他来说,绝对是祸不是福啊!
元宝对老管家再三的试探视而不见,只对宋成业浅浅一礼道,“父亲,我先回院子了。”
“哦哦,去吧。”宋成业从震惊中如梦初醒。
元宝却没步入大门,而是又转身上了马车,车马辘辘地向东边绕行了过去。
宋成业这才想起另外一件事儿来,“咱们这宅子怎么这般大了?”
“老爷,自打一个来月前,忽然来了一伙儿人,说是咱家小姐,哦,就是咱家县主的下人,因县主要回来了,怕住的不好,就在这老宅旁又一口气买下了三套宅院,雇了人连夜地休整安置……”老管家一边说,一边流露出来又惊又敬的神色,“老奴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手笔使银子的,还有这么能干的下人,那气派……啧啧,附近好几个县城的人都惊动了,不少人来走动,想到那新宅子里去看看,只可惜,里面管得铁桶似的,咱们自家人都进不去,只能问问工匠什么的。”目光殷殷地看着宋成业,他也好奇啊!
“你们好歹也该去帮帮手的,”宋成业心里酸溜溜的,“怎么说咱也是一家人,他们对这里又不熟悉。”
老管家的脸色有点尴尬,“老奴倒是去了,可他们一口回绝了,就连垒外墙时,也没说什么,后来这新墙和老墙的颜色实在配不上了,这才和我们说了一声,将家里所有的外墙都重新刷了一遍。”
“怪不得这宅子看起来这么鲜亮。”宋成业感叹完了之后,就没什么好说了。
老管家还是不死心,“我看这些人做事的确很有章法,老爷,要不要老奴过去跟着学几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整个宋家的大管家,现在就这么平白地分了一大半儿权力去不说,就连进去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这让人心里怎么过得去呢,他就等着宋成业回来给他撑腰呢!
哪承想,宋成业淡淡地说,“随他们去吧,不必管了!”以往没相处还不知道,这一路相处下来,他算是领教了,别说元宝这个主子了,就是下人们,也从来没把他当成主子把元宝当成宋家人,那是水泼都不进,更别说沾着点什么了,一句“人、钱、物都是余家的”,堵得人一句话都说不来,只平白地丢了脸面。
老管家狠狠地咽了两口唾沫,心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