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也没闲着,她创作了一系列的花卉画作,师徒二人虽然绘画题材不同,在技法上却是相通的,这样彼此交流、相互促进,画技与日俱增。
南方夏季炎热,于千里又有腿疾不能在室内用太多的冰,倪余泽索性阖府搬去山间别院避暑,别人也就罢了,苏悠然犹如出笼的小鸟般,每日里漫山遍野地跑,有层出不穷的游戏可以拿来玩儿。
元宝装作吃味的样子,当着苏悠然的面儿对倪余泽“抱怨”,“我在这里都过了两个夏天了,也没看到你带我来这么好玩儿的地方。”实际上,她是很感谢倪余泽如此贴心的安排的。
倪余泽说,“你一心钻进钱眼儿里,我带你来了又有什么用?现在也没看你有功夫儿玩儿。”他这样做又何尝不是想让元宝也放松一下?只可惜,事与愿违,不管到了哪里,元宝都一心一意地作画。
一旁的苏悠然听到两人的对话,急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表哥别生气,姐姐没时间陪你玩儿,我陪你玩儿好了!”
本来在上次的那场较量中输给了倪余泽,苏悠然很生气,可她后来也没做好当初答应倪余泽的事,愤怒就变成了亏欠,虽然有些嚣张和跋扈,但总体说来,苏悠然还是个很讲道理的孩子,所以从那以后,苏悠然一直在想办法“帮助”倪余泽,结果这一仔细观察,她还真发现了很多问题,比如现在,倪余泽因没人“陪”,显得很可怜,她就果断出手了!
元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真想像不出倪余泽带孩子会是个什么状态。
从这以后,苏悠然就总缠着倪余泽,还别说,十次中总有那么三、五次会成功的,连带着倪余泽也比平日里多活动了不少,更学会了很多乡下孩子的玩意儿,一个夏天下来,两个人相处得越来越融洽,连带着倪余泽身体素质都强壮了很多,赵大夫十分欢喜。
“余泽,明日我想去义父的坟头拜祭一下。”这天用晚膳时,元宝说,她早就打听过了,祭扫这种事每年能做上一次就算很讲究了,并不一定非得等到腊月,当然了,一年几次就更好了,只可惜她实在没那个条件。
倪余泽定了定心神,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已是九月,昨天于千里将画好的画稿交给了倪余泽,而他们的避暑也该结束了,元宝曾承诺年年拜祭,现在提起来的意思不言而喻——元宝打算回苏家村去了,她今年不想在宁南府过年。
“那我要去吗?”苏悠然问。
元宝说,“不用了。”
苏悠然又把满含希翼的目光投向倪余泽,倪余泽也不看她,只是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她便闭了嘴,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两个人之间竟然开始产生一种默契,只不过,没人察觉罢了。
拜祭,回城,接下来的几天元宝又和倪余泽一头扎进了织坊中,幸好,江南织造名不虚传,倪府的织造技艺又是全朝顶尖的,缂丝更是一种特别适合立体画的织造方式,它甚至能让画作更加立体,不然的话,当初元宝也不会从缂丝屏风中得到灵感,就连于千里也承认国色天香屏风比他当初的画作更为立体精妙。
安排好了这一切之后,元宝就开始到处辞行,于千里正沉迷于立体画的研究和创作,对元宝的离开很是不舍,殷殷地反复叮嘱元宝千万不可荒废了画技,此时相约的一年时间还没到,于千里却已完全进入了元宝先生的角色。
元宝微微一笑,“先生放心吧,我以后就指望着它赚银子呢,创作根本不可能停止的!”这是把立体画法运用于设计当中做了公开的说明,却并没顺势提出要拜于千里为师的要求。
而于千里竟然对此有了种或有所缺的感觉。
就在这时,元宝正色道,“先生,不管您愿不愿意承认,这种绝技都会产生巨大的收益,侯爷对我不薄,当初我也和侯爷签订下了契约,所以今后先生旁的画作也就罢了,只是这立体画作,万不可与旁人交易,就是看一看也不行!至于这种技法,在没和我商议之前,先生也是不该往外传授的吧?!”说话的态度虽然是在商量,那种严肃的样子却是不容置疑的。
于千里目瞪口呆,他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可再仔细想想,立体技法与其说是他创作出来的,莫不如说是在元宝的刻意引导下,他一步步做到的,现在想来,元宝当初那种种看似匪夷所思的“要求”,实则是最为有效的训练手段,在画技的研究当中,元宝最起码起到了八成的作用,所以元宝有权力提出这样的要求!
做为一个名流之士,于千里还是很讲道理的,而且,元宝身后还有倪余泽,一旦双方撕破了脸,于千里是没能力和侯府抗衡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件他没理的事儿上,到了那时,等待着他的一定会是身败名裂。
元宝又轻言细语道,“先生如果喜欢这种技法,自管画就是了,画好之后,先生若想留下,我们自是无话,先生若想出售,我们出的价格也定然不会让先生失望的,相处了这么久,先生不会觉得我们这点子诚意都没有吧?!”
于千里咧开嘴,给了元宝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的确是缺银子的,可现在的问题是,他已踏上了立体画的门径,此时让他停止立体画的创作或者终止这种探索,简直比抽筋扒骨还要难受,这绝对不是银子的问题,可事到如今,他又能说什么呢?
“我记下了。”于千里有些惨淡地说。
元宝却笑了,“先生不必如此,后年太后寿辰,根据先生画作织就的缂丝屏风到那时就该完成,也会被当做寿礼呈上去的,先生如果能拨冗一同进京,那就更好了,先生功成名就名扬天下的日子指日可待,到了那时,就是先生的这幅画作也可自行出售了,又何需如此不开怀呢?!”
于千里双眼一亮,是啊,他现在也看明白了,这所谓的“设计师”的作品是一定要流传于世的,在这之后,他就可以不受限制地出售画作了,只不过是将卖画的时间延后了而已,这对他来说是没什么损失的,而且,织造之后带来的轰动,还能让他的画作水涨船高,比如“国色天香”就是这样的,实际上他是赚到了啊!
但是,假如他的作品没被采用,那么他的画作就永远都不可能流传到世间,这对一个画家来说,是何等的痛苦啊!
不得不说,元宝就是这样把于千里一点点地“引|诱”到了设计师的道路上,于千里现在是只画屏风,今后未必就不能画服装和花样子。
元宝见于千里已完全领会了自己的意图,就不再多说了,而是送上了一份厚礼——五百块巴掌大小的无色琉璃。
这是给于千里装饰画室用的,今年三月,倪余泽出租出去的船队回来了,也带回来了倪余泽吩咐搜集的无色琉璃,但并不多,只够再建两个侯府那么大的画室,元宝留下了一半儿打算带回苏家村,剩下的一半儿送给了于千里。
现在没有无色琉璃的画室,元宝和于千里都用不惯了,真真的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当初去别院避暑,倪余泽是让人将侯府画室的窗子直接拆下来带走的,当然了,这也和他们所用的立体画法有关,立体画法从某个方面来说,就是光线和色彩的艺术,没有恰当的光线往往达不到那种“欺骗视觉”的惊人效果。
元宝告辞离开时于千里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但元宝一点都不担心,她笃信于千里一定会在立体画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这是艺术本身的魅力所决定的,而当于千里立体画法大成时,他恐怕已不适应其他的画法了。
搞定了于千里,元宝脸上没一点兴奋,因为接下来她要面对是另外一个更难搞定的家伙——倪余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