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千里很认真地听着元宝的话,接受着元宝的引导,元宝又拿起了自己的画,“而我们的目的就是,先在心中有一个立体,然后再用我们的画技将这个立体呈现出来,所以,这里的线条,我是这么处理的……因为……”一点点地解释起来,最后元宝说,“我现在需要先生帮助我解决的问题就是,用什么技法能完全地将立体展示出来,及至立体画技大成之时,这张桌子上是真的摆了这么个物件,还是用笔画了这么个东西,没人能用眼睛看得出来!”
倪余泽和于千里听了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而于千里则说,“那不可能!”
元宝微微一笑,并不多说,“好了,我会的都告诉先生了,至于先生能不能在我的基础上再研究出来更好的表现方式,让自己心中的立体物事出现在画纸上,咱们拭目以待好了!”
于千里不说话了。
元宝和倪余泽请于千里下去歇晌,于千里不肯,他还要留在画室中研究一会儿,两人劝不听他,只得自己先下去了。
倪余泽悄声地问元宝,“那种画法真的存在吗?”实际上他是想提醒元宝,也许元宝的“理想”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不过是不忍心罢了。
“当然!”元宝笑了,自信中带着轻松,她曾见识过,又怎么会怀疑呢?
于夫人还留在正堂之中,因为元宝方才对于千里的“引导”并没用去多少时间,现在见倪余泽和元宝下来了,马上迎了上来,“这怎么使得呢?这样不太好吧!”方才静宁向于夫人展示并介绍了侯府为于千里今后生活所做的准备,不仅衣食住行各个方面用品精良,甚至还为于千里的腿疾准备了大夫和精通按摩的丫鬟。
于千里的腿伤自然是治不好的了,但可以恢复得更好一点,平日里也可少遭点罪,比如现在这个季节,地处偏南的宁南府气候潮湿阴冷,于千里就很痛苦。
元宝自然明白于夫人话中意思,欠侯府的太多让于夫人感到不安了,同时也怕于千里的压力太大,其实元宝未必没有这层意思在其中,她倒不是怕于千里偷懒,她只是不希望于千里不听从她的“教导”!
元宝亲亲热热地拉起了于夫人的手,“师母,这些不过是小事,如果师母信得过我,就让下人们去安排得了,也不用为这些微末小事再去打扰了先生了,”俏皮地笑了笑,“就是咱们现在去说,先生恐怕都没心思搭理咱们,先生正沉迷于研究新的画技呢,方才我那么劝先生先歇过晌再弄,先生都不肯听!”
于夫人摇头感叹了一下后,就回去了,对于千里的脾气她还是很了解的,她现在能做的事就找个自家人中能约束得于千里的,不然的话,于千里的身体恐怕会出问题,至于其他的,实在是没办法管了。
送走了于夫人,元宝折回自己的院子,发现倪余泽正坐在内室中等她,便笑了,“怎么,你还是不放心?”她真想直接告诉倪余泽她曾见过,只可惜又解释不明白她到底在哪里见过,所以不能说。
倪余泽说,“就算你确定能有这种画技,又怎么敢保证于先生一定能研究出来呢?就因为他以往的表现吗?”
元宝重重点头,“嗯!”
在现代,很多工笔画家都已在自己的画作中借鉴并使用西洋画法了,对三维立体效果也有尝试,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元宝就曾在网络上看到过三维立体的工笔画,非常美,既有中国画如诗如梦的意境,又有西洋画中那完全可以乱真的真实感,画面上的层层远山看起来就像窗户外的风景,似乎只要迈出一步就能亲身抵达,比照片都来得真切,所以元宝印象深刻。
而元宝想,既然现代画家能做到,于千里就一定也能,他缺得不过是引导和练习。
元宝已转到屏风后面换上了家常衣裳,准备歇晌了,可倪余泽像没看见一样,前先一步窝到了元宝的床上,“那你再跟我说说,立体画要怎么画?”他认真的态度和懒散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元宝没想到,倪余泽在这时还爬上她的床的真实用意。
元宝细细地解释了起来,方才在画室元宝教于千里时,倪余泽学得也相当认真,现在又三番两次地问于千里能否学会的事,元宝猜,倪余泽是想帮忙,以免等于千里不能达到自己的预期时,自己过于失望。
对于倪余泽这样的体贴,元宝是很感动的,更重要的是,倪余泽总是在各个方面有令她惊艳的表现,有时元宝都会产生倪余泽“无所不能”的错觉,于是也有了暗暗的期待,哪还有不尽心介绍的道理?!
不知说了多久,元宝的双目渐渐地闭上了,倪余泽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这才将元宝安置好,随后也脱了外面的常服,就这么躺在元宝身边午睡起来。
最近,倪余泽经常采用这种方法“哄”元宝睡觉,有时是在元宝的床上,有时是在自己的床上,屡屡得手。
从这一天开始,于千里就过上了“痛并快乐着”的生活,原因是元宝这个学生实在是太聪明了,每当他在立体画法上取得了一些小小的进展,就会很快被元宝学了去,然后再通过讨论加以“改进”并熟练运用,接着就画出了超过他的立体画,更让于千里接受不了的是,不仅元宝这个正式的“学生”这样,就连倪余泽这个“旁听生”也这样。
于是他们的教授过程,就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循环:元宝和倪余泽画的超过了于千里,于千里因郁闷苦心研究技法,于千里走到了两人的前面,不用教元宝和倪余泽就学会了,再次画出了超过他的画……
这两个学生,简直就像两根小鞭子,不停地抽打着于千里可怜的自尊心和所剩无几的优越感,在立体画的技巧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快。
半个月后,在又一番争吵中取得胜利的元宝,如愿地将三个人都已画得极好的立方体换成了圆锥体,结果只用了画立方体一半儿的时间,他们就取得了元宝所期望的效果,而这时也该过年了,于千里回家了。
“呜……”元宝歪在榻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真累啊,这学生就没一个好教的!”今年年初开始,她利用给霓裳设计服装的间隙教总账房的一些人速算法,好不容易脱身了,结果又要开始教于千里画立体画了!
倪余泽笑了,“怎么当先生又当烦了?”其实他早就看出来元宝烦了,而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元宝。
学速算时,他帮元宝用心地挑选学生,资质稍差的一概不要,还弄出了若干“助教”,让元宝的工作量大幅度减少。
这一回他则是亲自“献身”当助教,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超过元宝,但成绩始终保持在三人中游,给了于千里极大的压力,很好地完成了“助教”的工作,让元宝轻松了不少。
“不烦!”元宝从榻上一跃而起,“只要心里想着银子我就永远不会烦!”想到银子,元宝眼珠儿转了转,“这几日教养麽麽也该歇着了,那是不是我就可以出府去逛了?”于千里入府的第二日倪余泽就按照她的要求,给她请了一位教规矩的麽麽,所以她每天除了作画外,还要学一个时辰的规矩,真是挺忙的。
“好,”倪余泽也站起身来,“那咱们现在就走。”虽然天色已晚,但还是有夜市的。
元宝双手连摇,往后退了一大步说,“别别,你可别跟着我,你若去了我就办不成事儿了。”她打算去杂市中淘宝来着,给自己的古董铺子备货,倪余泽怎么可能去逛那种地方,再说,就倪余泽这长相,到哪里都是一轰动效应,她还能安心地采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