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是订下来了,余大姐却不肯马上就嫁,原因是刚刚满十五岁的余小妹还没成亲,她放心不下家里,对此倪大老爷自然是理解的,他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这一年半载的了,可倪老太爷心里却是十分有气,觉得这余家人实在是给脸不要脸啊!
就在倪老太爷正犹豫着要不要出面破坏掉这桩亲事时,倪老夫人却率先跳了出来,想要悔婚。原因是她发现,虽然表面看起来,在倪家搬到府城后的这几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府中的庶务扩大了近十倍,可细查起帐来就会明白,原来增加的这些庶务,都是倪大老爷的私产!
允许倪大老爷娶余大姐这个商户之女,倪老夫人就是为了打压大房让倪大老爷这个嫡长子抬不起头来,才好有朝一日让心爱的二儿媳妇儿主持中馈,另外,倪老夫人还存了利用余大姐给整个倪府,以及是给正处在官职上升阶段的二儿子和正准备出仕的三儿子敛财的目的。现在可倒好,这个余大姐还没过门儿,就先把财产计算得清清楚楚,这让倪老夫人可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倪老夫人想悔婚,但她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与其说她是真的想破坏掉这门亲事,还不如说她其实是想威胁倪大老爷主动做出让步,将手中的私产交到公中。
倪老夫人派了两个能干的妈妈去了余家,话里话外对余大姐极尽羞辱之能事,让余大姐“认清自己的地位”,这种手段和倪老夫人没出阁时,用来对付倪大老爷生母的方式如出一辙,只可惜,见惯风浪的余大姐可不是当年那个懦弱文秀的举人娘子,余大姐先是唇枪舌剑据理力争,后来直接让人把倪老夫人派来的人打了出去,把倪老夫人差点没气晕过去。
只是,表面上看余大姐虽然是胜了,可想想受到的那些侮辱和过了门后的婆媳关系,余大姐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哪怕倪大老爷百般安抚,也不能让她心安。
而同样担忧的,还有余小妹。
接下来事情的变化简直就犹如一场梦境,即便是时隔多年之后,倪大老爷再回忆起来时,也无法准确地描述出自己的心情。
那一年的秋季,正赶上先皇的第二次南巡,也是先皇一生中的最后一次。
宁南府风景秀美繁华富庶,同样也人杰地灵,盛产才子和美女,为了恭迎圣驾,当地官员特地组织了好几场接风宴,其中一场就是专门让那些富有才名和美名的闺阁小姐来展示的。
这样规格的宴请,余小妹这个商户女本来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的美貌外加一些人的别有用心,还让她真的弄到了一张帖子。
人常言,做为开国皇帝的先皇,武功高强威名赫赫,雄才大略风姿出众,是当世之英雄。
可不管这些说法是否有夸张的成份在内,都不能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先皇第二次南巡之时,他已经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了,做余小妹这样豆蔻年华少女的祖父,那年龄都是有富余的,实际上那时的先皇早已是四世同堂了。
这种情况下,有些官宦人家的小姐愿意带上余小妹这个能“驱灾避祸”的护身符,又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呢?
但“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余小妹有着她自己的打算。
然后余小妹便成功了。
从这天起,余小妹再没机会回到生她养她的余家,只是在这天的晚上和听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的余大姐见了一面。
余小妹说,“大姐,我一定能为家人报仇的,让他们血债血偿,你也不用嫁给那个病秧子受窝囊气了,你可以招赘,让余家的香火繁衍下去!”
余小妹的这番话,让一向坚强的余大姐哭得肝肠寸断,却无计可施,有些事,注定已无法挽回了!
然而,余大姐更加难以预料的事又发生了!
这天晚上,魂不守舍的余大姐同样没机会回到余家,因为她被人抢亲了!
抢余大姐的并非别人,正是和余大姐有婚约的倪家的倪老夫人,而且倪老夫人的借口也相当完美:倪大老爷病重,让余大姐早早过门冲喜!
这样的理由,再加上倪余两家早已形成的婚约,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不得不说,这勇国公府的女公子,在政治的敏感性和决断力上,那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而时至今日,倪老夫人依旧会津津乐道地提起当年的这桩婚事,并认为这是她平生做的最得意的一件事——倪家的确因此而飞黄腾达了。
倪大老爷的新婚之夜是跪在床上渡过的,他为自己被继母算计了而感觉愧对余大姐,听到余大姐转述了余小妹的话后,更觉得对不起余小妹,余小妹舍弃了一生的幸福为姐姐做的一切,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毁掉了!
然而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只是这份愧疚从这时开始形成,就再没机会消除了,却因一而再的变故,而变得越发茁壮起来,这种愧疚融进了倪大老爷的骨血中,通过他的一言一行不断地向倪余泽灌输,长年累月下来,让倪余泽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认同了,直到有那么一天,将小小的倪余泽就这么硬生生地压毁了。
幸好,倪大老爷和余大姐是有相当深厚的感情基础的,小小的闹了这一场后,两人接下来的婚姻生活还是可以称得上幸福美满的,再加上有了余小妹的付出,倪余两家可谓是一飞冲天。
余小妹凭借着她的年轻美貌和宠冠后|宫为余家谋得了很多福利,在余小妹进宫的当年,先皇就下令彻查当年余老太爷丧命的真相,本来就不是什么难查的事,所以很快就有结论了,当年参与此事的人,被杀了个一干二净,让余家姐妹彻底地扬眉吐气了。
与此同时,曾为余家带来了大笔财富的海运生意,也被余家再度捡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的海运生意可与以往不同了,先皇竟然下旨,除了余家的船队,旁的商户一概不准出海。
于是,余家的船队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形成了令人叹为观止的规模:有以前的船队为了继续出海前来投奔的,也有百般巴结的人直接送来了新船,至于余家曾被抢去的海图,自然也被人送了回来。
从余小妹进宫到现在的皇上登基,不过几年的时间,余家这独家经营的船队就积攒下了巨额财富,更重要的是,它凭借优势快人一步的发展,让余家船队到现在依然是全朝最大的,独占海运生意的九成,而这二十年间,这个船队到底创造多少财富,根本就没人能说得清,不,应该是除了它真正的主人没人说得清!
元宝听得目眩神迷,差一点就要流下口水来了,她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那什么,倪余泽,你能告诉我船队到底能赚多少银子吗?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倪余泽笑了,“船队的利润其实是不好估计的,因为变数太大,而这变数又分好的变数和坏的变数,好的变数就是船队的规模在不断地扩大,用来交易的货物多了,利润自然就高了,还有就是随着造船业的发展,能去更远的地方开拓新的市场,几乎每一次开拓成功都能带来无法估计的利益,坏的变数就是,海上有风险,船队不减船回来的次数并不多,回来的船也可能因损毁严重,或是需要大修或是不能用了,这也该算做成本的,不过,”倪余泽点了点元宝的小鼻子,“就是十之存一那也是有利可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