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有什么好想的?现下的形势是她根本就走不了,如果她有用,她就能多活几日,如果她没用,分分钟都会死去。元宝自嘲地笑了笑,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珠,她好恨,恨这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
元宝叫来小丫头服侍她梳洗,然后独自一人向倪余泽住的主屋走去,她不想死!
元宝迎面遇到了前来为倪余泽诊脉的张御医,和送张御医出来的静宁。
元宝先是顿住脚步侧身让路,忽然开口道,“宁儿姐姐,奴婢能向张御医请教几个问题吗?”
静宁愣了一下,打量了元宝一眼,发现元宝除了眼圈儿微红外,就再看不出任何不妥,不由心中暗赞,这个丫头,这么快就想通了,当初自己真没看错她!
静宁带张御医和元宝回了待客的堂屋,不过只是在外间,元宝先对张御医施礼,“奴婢蠢笨,劳烦张御医了……”手习惯性地伸向了腰间的荷包,而一旁的静宁已递上了一个金元宝,张御医收下,脸色好看了很多,不是因为这个金元宝,而是因为元宝那恭敬无比的态度。
元宝又对静宁福下身去,“奴婢若问了不该问的,还请姐姐指教。”
静宁含笑点头。
元宝要了笔墨,然后就开始提问了,其实她的问题非常简单,就是两个,第一,倪余泽到底得了什么病,第二,关于这些病,要如何照顾。
元宝问得极为仔细,而没什么中医知识的她,又遇到了一个满口专业性术语的古代老中医,结果这个了解的过程就变无比麻烦起来。
好在元宝态度谦恭无比认真,张御医又很久没遇到肯好好听他说话的人了,而且这个人年纪虽小,身份却不低,最起码有权毫无顾忌地过问泽公子的病情,虽然不知元宝的确切来历,可人老成精的张御医明白,元宝在侯府的地位绝不一般,是的,是侯府,而不是倪府!
开始时,元宝一点点地询问,还时不时用笔记录下张御医所说的要点,后来,元宝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到了最后元宝沉默了下来。
不过,元宝还是向张御医请教了一些按摩手法儿,都是照顾倪余泽时需要用到的,护工是不允许给病人做治疗性按摩的,在这方面元宝会的极为有限,就连缓解肋骨炎疼痛的那套按摩手法都是元宝为了照顾爸爸私下里学的,谁让他们家经济条件太差,做不起理疗呢!
元宝连学带记录,还在自己身上和张御医身上试了好几次,引得张御医连连夸奖。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元宝觉得她想知道的都问清楚了,这才和静宁一道送张御医离开。
等元宝再回到主屋时,一个丫鬟拦住了她们,“公子吩咐,让元宝不必进来侍候了。”这个丫鬟也是倪余泽身边最为信赖的人之一,她叫静安。
其实今天本来就是静慈和静安当值,只不过因为放心不下元宝,原本不轮值的静宁和静心才没下去休息,毕竟,元宝是她们带来的。
元宝什么都没说,行了个礼后便转身离开了,她回了自己的屋子,吃了一顿丰盛的早午合餐后,陷入了昏黑的睡梦中——她实在太累了,基本上两夜没睡,昨天补眠的时间也不多,再加上精神紧张和给倪余泽做按摩,两只手臂抬起来时,都是酸痛的。
静宁跟静安进了内室,只见倪余泽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几张纸,而静心已跪在了他的面前,在静心身边还跪着一个暗卫。
静宁知道,倪余泽手中拿着的是记录元宝言行的纸,从倪俊飞和元宝离开庆安县起,倪余泽就一直派人跟着他们,就算现在倪俊飞和元宝分开了,倪余泽的人也依旧没撤回来,只不过分为两批而已。
可以说,倪俊飞和元宝的一举一动都在倪余泽监控的范围之内,就算元宝进了倪余泽的院子后也不例外。此外,还有一批人此时正在庆安县以及歇脚村、苏家村当中,隐秘地搜罗着有关倪俊飞和元宝的一切。
自从倪余泽在“望远亭”受了元宝的“惊吓”后,整个人就清醒的时候少,昏沉的时候多,即便是清醒时,他也因太过虚弱而无法做事,其实在这之前,倪余泽“病危”的消息也不是谣传。
结果,在倪余泽病重的这段日子,便积攒了下了很多的事没处理,其中有关倪俊飞和元宝的言行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一夜好眠,外加一碗丝毫没吐出来的续命参汤,让今天的倪余泽终于恢复了不少精神,有精力处理这些事了,于是元宝的言行就到了他的手上,包括方才元宝和张御医的对话。
“你没做错。”倪余泽沉吟良久后,吐出了这四个字,他现在明白了,静宁为何冒着破坏规矩受到严惩的危险,非得把元宝弄到自己身边了,元宝的话,的确是值得注意,而元宝的一些做法和倪余泽自身的感受,也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
倪余泽的肯定让静宁激动得泪花闪闪,并不是她能从中得到什么奖赏,而是觉得,公子终于有救了。
掌灯时分,元宝被静宁叫醒了,同样是经过四个多时辰的休息,静宁和元宝的状态完全不同,有了希望的静宁容光焕发,双目灼灼地盯着元宝,好像元宝真的是一锭金元宝,不,比金元宝可要珍贵太多了。
元宝则满脸的抑郁,她睡得很不好,做了很多噩梦,梦中处处都有倪余泽和静宁的影子,奇怪的是,相比之下对她态度更恶劣的静心却没出现,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元宝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不叫的狗才咬人,比如倪余泽和总是微笑的静宁,直肠子的静心倒还好对付!
真的好对付吗?元宝苦笑,她实际上是谁都对付不了吧?!
在被洗刷的过程中,元宝的睡意全消,不过晚饭她依旧吃得很少,因为她心情实在糟糕,元宝想,长此以往下去,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被倪余泽给传染了。
在进主屋之前,静宁殷殷地说,“公子午饭晚饭还有饭前饭后的药,全都呕出来了,元宝,今夜就看你的了。”
元宝面无表情地听着,然后恭敬地向静宁施了一礼,“是,奴婢记下了。”
静宁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元宝,做事之前多为你的主子和你的家人想一想。”
元宝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但身材矮小的她再垂下头,实在是无法分辨表情,静宁只得作罢,带着元宝进了内室。
倪余泽不在内室,静安说,“公子在书房,吩咐元宝来了就带过去。”
书房就是内室的东间抱厦,元宝进去时,倪余泽正在写东西,见她来了并未停笔,而是在写完后,又用了印。
元宝默默地施礼。
倪余泽看了元宝半晌后说,“我不欠倪俊飞的。”这句话仿佛没头没尾,但倪余泽相信,元宝能听得懂。
元宝没做任何表示,好像没听到倪余泽的话。
倪余泽将刚刚写好的东西递给了元宝,“我死后,你自由。”
元宝终于动容,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倪余泽,接过了那页纸后,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上面写的内容,就连用的印也研究了一番,这才恭敬地施礼道,“奴婢谢过公子。”比方才可有诚意多了。
倪余泽表情肃淡地看着元宝的所有反应,摆了摆手指,静宁便带着元宝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