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话也就算了,唯独这最后一句关于泽公子健康情况的猜测,那是真的动人心啊,于是,对于过继名额的争夺,进入到了一个白热化的状态。
“争吧,争吧,早弄出来,我们就可以早点回家了!”元宝在纸上默默地写着,然后涂黑。
一旁的倪小胖重重点头。
倪余泽听说了这件事后,心想,原来她对我的关切也不过如此,亏得我还特地放了他们一马,不过,反过头来想想,元宝又是自己的什么人呢?不过是陌生人罢了,就连那些血脉相亲的人都对自己算计不休,何况是陌生人?
话虽如此,听过下人的这次回报后,倪余泽忽然间感到阵阵冷意,觉得今年的秋天来得实在是太早了些,这天气说凉就凉了下来,于是,这天夜里,倪余泽吩咐人换上了厚一点儿的被子。
八月十五拜月节,吃圆饼,人团圆,为了让这些离家在外的少爷们过一个和乐的节日,倪府特地在这天举行了很是盛大的宴会,请了戏班子,杂耍班子,布置了一处赏月的花园,安排各种游戏项目,据说还有很多价值不菲的礼物送上……
在这些方面,倪府总是能做得异乎寻常的好,尽管这些少爷们都属于家境优渥的人,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倪府提供的衣食住行以及每次宴饮,那都是精美奢华的,让他们能时时处处感到什么才叫真正的“大富之家”,倪府“富可敌国”的说法又是怎么来的!
因为要赏月嘛,所以直到掌灯时分,才有两顶软轿停在了倪小胖的院门前,接两个打扮停当的孩子去参加宴会,倪小胖院子里的下人将他们送到门口,却不同去,到了摆宴的地方,自有其他下人侍候,反正都是倪府的下人,以往都是这样的,两人并没多想。
小轿颤巍巍地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
遮挡视线的轿帘如果不特地掀起,就无法看到外面景象,其实就算看到了也没用,整个倪府大得像公园,元宝觉得,她前世去逛过的由某某古代王府改建的公园,似乎连倪府一半儿大都没有,而他们去过的地方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可说是哪哪儿都不认识。
元宝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无聊得想要睡过去了。
忽然“喀嚓,哗啦”的一阵乱响从不远处传来,元宝瞬间清醒了过来,在一把掀开轿帘的同时,整个人就窜了出去,把抬轿子的两个粗使小厮吓了一跳。
看来坚持习武和运动还是有好处的,平常不觉得什么,到了关键时刻身体的灵活性就表现出来了,只是闪念之间,元宝就到了倪小胖的近前,“怎么了?小胖儿,你有没有事儿?”
倪小胖虽然有些狼狈,但并没受什么伤,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我的轿子突然间塌了。”
就算倪小胖不解释,元宝也看到了,倪小胖所乘的软轿底下的那块木板,可能是年头多了,腐朽了,现在掉了下来。
把倪小胖从破轿子中扶出来后,小厮们就跪了一地,“少爷饶命啊,奴才办事不力让少爷受惊了。”
“啊,没事儿,没事儿,”倪小胖好脾气地挥了挥手,“你们都起来吧,咱别去迟了。”说着话,还整理着身上的衣服,看看有没有破损和脏污的地方,用不用回去换一件,不然的话,应该是很失礼的。
元宝则悄悄地皱起了眉,“还有多远啊?”
“这……才走了一半儿。”一个小厮说。
这次来接他们的一共六个人,其中四个是粗使,就是抬轿子的,剩下的两个应该是今晚派给倪小胖的贴身小厮,而现在回话儿的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个小厮身量不高,十六七岁年纪,长着一张圆团团的娃娃脸,看起来可爱又聪明。
“你叫什么啊?”元宝问。
娃娃脸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元宝会如天外飞仙般,在这种时候问这么个问题,但还是口齿伶俐地回答,“奴才金水。”
元宝紧跟着问,“你是哪个院子里的啊?”
金水又是一顿,“奴……才,是外院待客的。”其中的转折很短促,但还是能听出来的。
元宝心中感到有些不对,可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问什么都没用了。
金水的想法儿和元宝是一样的,所以他不等元宝再问什么,就对倪小胖说,“少爷,您看咱们是先回去换身衣裳,还是继续往宴上去啊?”
刚才倪小胖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此时说,“不用换了,就这么去吧!”
“好嘞!”金水应了一声后说,“少爷请上轿吧,那什么,劳烦姑娘就得走着了。”
本来元宝做为倪小胖的丫鬟,是不应该和倪小胖坐轿的,但从第一次见到倪府的下人起,倪小胖就首先强调,元宝不是他的丫鬟,而是他的“玩伴儿”,所以,所有的吃穿用度都要和他一样,如果倪府没准备,那他就也不要了,久而久之,下人们都了解了这一点,也照做了。
可现在出现了意外,轿子只有一顶了,那么自然该由倪小胖来坐,所以元宝就准备答应下来,但元宝刚要开口,倪小胖已抢先说,“不用,既然轿子坐不下我们两个,那我们就一道走好了。”
元宝闭上嘴没说话,只与倪小胖做了一个视线上的交流,很显然,虽然今天这事儿,看起来像个意外,但一直很警觉的两个人,都没放松警惕,这个时候,不管什么理由,他们都绝对不会分开的,哪怕是一个在轿子里,一个在轿子外面,也不行!
“这……”金水为难了一下后,也就答应了,然后他吩咐轿夫把轿子抬回去,还让另外一个小厮也跟着轿子回去说明情况。
金水这样的安排,让元宝和倪小胖松了口气——金水只有一个人,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两个就算打不过,跑也是跑得了的。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因为出来的时候还早,所以金水也没带灯笼,而金水带他们走的路,也越走越荒僻,倪小胖问了两次“什么时候到?这里是哪里?”的话,都被金水随口给对付过去了。
直到金水带头走上了一座窄窄的小石桥。
这是个挺大的荷花池,花已经开败了,只剩下一大片一大片绿中带黄的荷叶,满满地铺在水面上,还有一支支高高的花茎在夜风中摇摇摆摆的,如鬼影儿般,有些骇人。
金水带他们走的小石桥,从这荷花池的中间穿过,金水也解释了,从这里走比较近一些,穿过去很快就到了。
小石桥很窄,刚刚能容得下两个成年人并行,而且它的扶栏很低,就元宝现在的身材来说,还不到腰际,对高个子的成年人来说,也就刚过膝盖,在大腿和腰之间的高度。
另外,这座石桥也不长,顶多十几米,绝对到不了二十米,即便是在黑暗中,从这头也能一眼看到那一头儿。
走在前面的金水率先上桥,他上桥后,貌似有点淘气地在桥上跳了跳,石桥自然是纹丝不动,他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人人都说这桥最结实不过,看来是真的。”并没刻意地压低声音,显然是给跟在他身后的倪小胖和元宝听的。
元宝和倪小胖再次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明白,虽然他们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可这时候他们如果闹起来,实在是理亏的,毕竟,人家可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