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到了约定的地点,元宝又等不急了,一定要下去看看。
倪小胖拉着她,“说好了时辰的,是你一个劲儿地催,我们才来早了,外面那么冷,你站在车下着了凉怎么办……”
正在拉扯之间,车下的小厮已禀报,“少爷,元宝姑娘,苏家的两位少爷到了。”
“快,快请上车来啊……”元宝吩咐时,声音都颤的。
苏春生打头上车,刚钻进车厢,“见过……”打招呼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扑了过来,“相公……”
苏春生连忙抱住元宝,在车厢内转了身坐下,给后面的苏秋生让出地方来,对倪小胖寒暄着,“有劳五少爷约了我们出来……”
元宝像只小猫样的,一个劲儿地往苏春生怀里用力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出她这么久的思念,“相公,我想你,想秋生,想安安然然……”在苏春生的胸口撒下了一片湿痕。
苏春生的场面话说不下去了,转而哽咽着问,“元宝,你在倪府一向可好?”
元宝一顿,“好的,我很好,”伸手摸着苏春生的脸,“相公,你好吗?我看你怎么瘦了不少呢?”
倪小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元宝,就算苏春生和他讲话时,他也没看苏氏兄弟一眼,更没回答苏春生的问候,此时,倪小胖再也忍不住了,张口便说,“元宝,我早就给你赎身了,你已不是苏家的童养媳而是我的丫鬟,怎么还这么没规矩,一声声地叫他‘相公’?!”不知不觉中已是怒气冲冲。
哪知,元宝比倪小胖更厉害,她转过头,对倪小胖厉声怒道,“我要你管我?!我就叫!就叫!你能把我怎么样?!”抱住苏春生的脖子,示威样的,一连声地叫了起来,“相公、相公、相公……”
这不是元宝第一次对倪小胖发脾气,却是头一次让倪小胖感到这样的恐惧,有什么东西,已不再是他能控制的了,这个认知让倪小胖觉得整个世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而且他还被嫌弃被厌恶着。
倪小胖瑟缩着,往角落里又退了退,闭上了嘴,大瞪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掉下来,他不想在苏氏兄弟面前哭,那会让他觉得很丢脸。
苏氏兄弟却一下愣住了,苏春生把元宝的胳膊轻轻地从自己的脖子上拉下来,小声地斥责着,“元宝,你怎么和少爷说话呢?难道我嘱咐你的那些,你都忘了吗?”
元宝很是懊恼、
进入倪府后所受的委屈;那些孤立无援的日子;倪小胖给她惹来的种种麻烦、对她不遗余力的利用;一个人面对倪半城那样老奸巨滑的家伙作战……
这种种的种种,早就让元宝的心理承受能力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以至于当她见到苏春生时,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变成了原形毕露。
“你别说元宝!”一声大喊忽然间响起,把几个人吓了一跳,再一看,竟然是倪小胖。
“元宝是最好的丫鬟,她规矩可好了,人又聪明得很,不用你教她,我都舍不得说她,你凭什么指责她?!”倪小胖不缩着了,他挺身坐了起来,很是威严,如果不是马车内空间有限,元宝估计倪小胖都能直接站起来。
苏氏兄弟又是一呆,不怪他们不够机灵,实在是这次和元宝的见面,给他们的意外实在是太大了,这元宝和倪小胖的关系,怎么这么怪异呢?!
马车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元宝深吸一口气,强自稳定了下心神,她是有着成年人灵魂的人啊,应该更理智些!
“少爷说的对,以后我就不叫他相公了,叫春生,少爷觉得怎么样?”元宝笑不出来,只能把语气尽量放柔和些,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自从买了新宅子进了城,元宝在外人面前就不再叫苏春生“相公”了,方才不过是一时激动罢了。
倪小胖笑了,“嘿嘿,我就随便说说,你随意,随意……”又恢复到了往日里那好脾气的样子,仿佛刚才炸毛的不是他,说实话,倪小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刚才怎么就来了那么一股无名火,这种情况他只遇到过两次,一次是见院子里的新下人的那次,一次就是刚刚了。
“哦哦……”元宝还是扒在苏春生的身上不下来,却没什么话好说的了,一旁有个虎视眈眈的倪小胖,实在是太碍眼了,除了没养分的问候,旁的什么都不能说,只好左一眼右一眼地,看看苏春生、再看看坐在一旁的苏秋生。
倪小胖刚张开嘴,伶俐的苏春生已抢先开口了,“备了点儿节礼,放在小厮那里了,虽然知道少爷看不上眼儿,好歹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倪小胖看着元宝。
元宝直言道,“回礼是没有的,我就没预备,现在少爷所有的用度全给了我,他的花用都是我负担,所以往后你们就不用讲这些虚礼了,左右都是我的银子,送来送去的很是麻烦!”
苏氏兄弟有点晕头转向,满天下没听说过哪个少爷和丫鬟是这么算账的,今天这次短暂的见面他们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那我们就告辞了,不耽误少爷赏灯了。”苏春生很是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又更加艰难地把元宝从自己怀里拽出来。
“好说,好说。”倪小胖对苏氏兄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真心笑容。
苏春生起身,这边元宝又抱住了落在后面的苏秋生的胳膊,车下的苏春生开口催促,苏秋生咬牙,挣脱了元宝的手臂,跳下了车。
“元宝,我们去看灯吧。”见苏氏兄弟走了,倪小胖长出了一口气。
元宝意兴阑珊,“花灯有什么好看的,府里不是就有吗?我们还是回去吧。”用帕子擦拭着脸上尚未停歇的泪水。
倪小胖长叹一声,不说话了。
元宝自顾地吩咐回府,车外的小厮说,“姑娘,现在人多了,车走不动了。”
元宝挑开车帘一看,果然见天色已有些发暗了,路上人流如织,她觉得苏氏兄弟没待多大功夫儿啊,这时间都到哪儿去了?
“唉,怎么偏找了这么个地方停车啊!”元宝坐回车里感叹道,想着如何劝说倪小胖和她一道走回去,来的时候她也没注意,不知这里离倪府到底有多远。
“我这还是头一回出来看花灯,打听了好几个人,才问到这么个好地方,停车方便,最好玩儿,最热闹……”倪小胖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浓浓的委屈。
元宝转头看去,发现倪小胖眼圈儿红红的。
不能得罪他啊,以后出府还得靠他呢,元宝心想,于是凑了过去,“哎呀,我们少爷看不上花灯就要哭鼻子了啊!”
倪小胖一点儿都不介意元宝的打趣,“我不是因为看不上灯哭,你没说的时候,我就没想着要来,我是看你一见了他们就把我丢下,这才心里不舒坦!”
元宝从车上的暖窠子里倒了两杯茶出来,先递给了倪小胖,“这会子他们走了,那么就咱们一道去看灯吧,你心里舒坦不?”
倪小胖连忙点头。元宝细心地帮他整理好衣裳,两人下车,因为人多怕走散了,元宝一直紧紧地牵着倪小胖的手。
人家推荐的地方确实不错,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琳琅满目,时辰也刚刚好,他们一下了车,花灯就次第而亮,杂耍表演什么的也开场了。
开始时元宝还是强打精神,后来就真的被吸引了,实话实说,来这一时空这么久了,元宝还真是没好好玩儿过,两人越玩儿越开心,不管什么都要凑过去看看,想买就买,想吃就吃,想玩儿就玩儿,很是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