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冷笑,如果说在事情的一开始,元宝还曾怀疑过是巧娥陷害了她,那么现在小月的表现就让元宝完全明白了,陷害她的人是小月。
出了门,元宝就让小月提着灯笼走前面,并和小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必须承认,元宝现在已是草木皆兵了,但今晚她又不得不把这件事彻底解决,要知道,她身上的这个属于于妈妈的荷包,不啻于一颗定时炸弹。
路并不长,然而小月磨磨蹭蹭地在路上对元宝说了很多话,“我没告诉你吧,我爹爱喝酒,喝醉了就打人,结果把我娘硬生生地给打死了,后来爹又娶了后娘,家里的日子也穷得实在过不下去了,后娘就把我卖了,可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大弟弟总生病……”
可怜吗?是的很可怜,如果没有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元宝或许在有机会的时候会帮帮小月。
撒谎吗?看着不像,小月的衣裳上打着很多补丁,而且那些补丁补得都很不像样子,连元宝的手艺都不如,估计是小月的手笔,真不像个有娘照顾的孩子……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小月陷害旁人的理由!
两人已进了茅厕,狭小的空间内,她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小月“噗通”一声给元宝跪下了,“元宝,我求求你……”
可小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元宝一抬手,一个荷包在空中划过弧线,“噗通”一声掉到了深深的粪坑里。
“哎呀——”小月轻呼一声,朝着粪坑的方向猛然起身,双手在空中抓着,只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么重的荷包一定很快就会沉落,连捞都捞不出来了。
元宝借机转身离开,独自一人快步回了屋子。
看来不仅是小月陷害了元宝,就连东西都是小月偷的,不然的话,小月不会在那么黯沉的光线中一眼就认出那个荷包,那一定是观察了很久才会有的结果。
在这件事里,巧娥是无辜的。
可元宝并不后悔,更不会愧疚,如果不是巧娥处处针对她,她又怎么可能对巧娥下手?既然已撕破了脸,与其留着一个敌人,还不如主动出击,这才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虽然不知道这次巧娥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元宝猜,等巧娥再回来时,一定会有所收敛的。
元宝进屋很久,小月才回来,元宝不知道她是在想办法捞荷包,还是在想怎么对自己解释,而不管怎么样,对元宝来说,这件事都已结束了,她没证据告发小月,就像小月也没能力再陷害她了一样,而她和小月之间那还未来得及破土而出的友谊,自然也荡然无存了。
小月发现,自己的被子上没有元宝的棉衣了,可她不敢出声儿,连哀求也不敢,只能瑟瑟发抖地缩在薄薄的被子里熬过了这一夜,加上整晚的连冻带受惊吓,第二天一早,小月就发起热来。
于妈妈怕小月把病气过给别人,带着厌烦给她单独另找了间屋子住,从这以后,元宝再没见过她。
巧娥也一直没回来,看来她的靠山并不可靠。
没了巧娥和小月,尤其是没了巧娥后,元宝的日子过得平静起来,但她们带给元宝的伤害,却被元宝永远地记在了心里,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元宝,在府中的每一天都要警觉些。
而每晚入睡前,元宝总会握着胸前的饰物轻轻一叹,默默地在心里叨咕一句,“相公,我想你了,我想家了!”
不过就是入府当个丫鬟,估计还可能是最下等的粗使丫鬟,就能凭空生出这许多事端,她一个拥有异能穿越者都觉得惊险万分,那么当年小小的苏春生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呢?元宝不敢想像!
原来一年的时间,竟如此漫长。
元宝现在就恨不得插翅飞回家去,给苏春生一个大大的拥抱,或者在苏春生的怀里睡上一夜的好觉。
元宝并不知道对她们的培训要持续多久,但过了二十多天后,她们训练的院子外,开始闪现出一些身影,来找于妈妈和周妈妈的人也多了起来,就连善喜都出现了两次。
周妈妈当面提醒了她们,“看没看到,这都是在主子面前有脸面的,现在替主子来挑你们这些小丫头了,你们可得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最后被人扔下了,连带着我们都跟着没脸!”
元宝对善喜视而不见,却用心地听着旁人背地里的议论,说得无非是跟了哪个主子能爬得更快些,赏赐更多些,更有脸面些。
元宝越听越头疼,倪小胖在府中的地位好像连个姨娘都不如,估计等到倪小胖来选人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好在元宝早有准备,不过,这尺度可不好把握,万一她被派到最不得力的洗衣房、大厨房或者是去打扫庭院可怎么办?
其实从元宝的心里讲,还巴不得到这些艰苦又不在主子们面前露脸的地方去呢,好歹混过这一年就算完了,关键是她怕倪小胖不认账啊!
不管元宝怎么纠结,培训还是在她入府一个月后结束了,而自从第二十五天起,就已经开始有人被各院挑走了,现在剩下的不过才四个,其中就有元宝。
这一天,倪小胖的院子里终于来人了,周妈妈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对四个小丫头说,“这是五少爷院子里的彩凤姑娘,你们都精神着点儿!”
彩凤似乎对这样的冷遇习以为常,例行公事般让四个小丫头上前见礼。
轮到元宝时,元宝提步上前,头微垂,肩不动,双手交握于腰前侧,四指在前,拇指藏后,双脚左前右后错开半脚长的距离,双膝微微一曲,行了个标准的福礼,然后从容起身,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标准优美。
站直身后,元宝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三声,这才开口说,“见过姐姐。”
彩凤明显愣了愣,再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元宝又默默地数了三下,“回禀姐姐,”再顿一下,“奴婢元宝,”又停一秒,“今年,”略停,“六岁了。”
彩凤终于失态了,指着元宝问,“周妈妈,她,她说话怎么这样啊?”
“嗯,”周妈妈很淡定地点头,“她就是个‘语迟’的,不然的话,就这模样,这举止做派,早被旁的院子选去了。”
是的,“语迟”,这就是元宝的毛病,而这个毛病自然是元宝入了倪府后刚添上的。
当然了,在没进倪府前,元宝就在苏春生的指点下开始练习这个“毛病”了,只不过那时候元宝还真不知道这个毛病叫什么。
就是现在,元宝也觉得“语迟”这个名称是周妈妈和于妈妈胡乱添上去。
“语迟”在民间的说法儿通常是指小孩子在幼儿期间学说话比较晚,还常用“贵人语迟”这样的话来预示一个孩子不同寻常的未来,当然了,其中安慰父母的成份居多。
在读书人口中“语迟”可就深奥得多了,很多书中都提及了这种现象,通常的解释是为人话少而谨慎,不善言谈,其中最厉害的一种则是,因为位高权重往往一言九鼎,所以要三思之后才开口,自然就会“迟”一些了。
彩凤看着元宝,脸上明显露出了犹豫之色,看得元宝心里“咯噔”一下子,这彩凤的惊讶和迟疑可一点不像假装的啊,那就说明,彩凤不知道倪小胖和元宝私下里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