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在提出把刘二丫卖给有根家时,根本就想不到去问一声刘二丫愿意不愿意。
当刘桂荣把元宝落成童养媳时,也没问过苏氏兄弟的意见,他们和元宝一样感到意外。
可一向坚强独立的苏春生,却对这桩突如其来的“亲事”保持沉默。而那时便有了想法儿的苏秋生,也只不过在鼓起莫大的勇气后问了一句,“娘,元宝是谁的小媳妇儿?”不管得到的答案是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敢提出反驳。
苏春生先是说,“在外人面前不要叫我相公”,苏春生又说,“我既应了你这声相公”,苏春生最后说,“元宝是苏家长房长媳”……
又有谁关心过,在这桩桩件件的事中,在这一句句似是无意间的言辞背后,苏春生对元宝这个媳妇,从意外到接受走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又有谁曾问过,苏春生对元宝到底是个什么心意?!
元宝想起,村子里到目前为止,除了几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地主”外,还没有哪个庄户人家是有妾的。
就连童养媳中,也绝大多数都享受着一夫一妻的福利,只有两个因年纪太大身子太弱不能生养,相公才又娶了旁的女子,不过那也是在圆房几年之后,又因为后娶进来的只能算平妻,所以新妇并不好找,即使找到也没有太多的优势和感情可言。
可以想见,除非有根家和苏家发生一夜暴富的情况,否则以元宝这样的年龄,无论是对苏家兄弟还是对有根来说,一旦娶元宝进门,不管是童养媳还是正是成亲,都注定会成为一辈子的伴侣。
其实,苏家兄弟、有根、元宝以及许许多多这个时代孩子都是一样的,他们本就没有机会去选择。
而他们所谓的“心意”,说好听了不过是青春年少时的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美丽梦想,能否实现只凭运气,会不会褪色全靠天意,更多的时候,连形成的机会都没有,说不好听了,那不过是旁人眼中,孩子们在不懂事时放的狗屁罢了。
元宝不怨了。
元宝的身体的确是小,只有四岁而已,可她毕竟还有三十岁的灵魂,如果她还要怨,那么指腹为婚的是不是都该自杀呢?灵魂和内里一致的三个男孩子,又该怎么说,他们还不是一样在小小的年纪就要承担起一生的承诺?!
可他们不仅没抱怨,还勇敢地抓住了这珍贵的选择机会,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们远比元宝这个成年人更有担当!
而且……
元宝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有根的一声声哭求,“元宝……元宝……”,眼前似乎又看到了苏秋生沉默的身影,抱着他自己的行李一步步走向西厢房,沉稳且艰难,还有苏春生,他一边暗暗饮泣一边口口声声答应着元宝可以自己找“买主”的请求。
谁的感情比谁的廉价?谁的心意又比谁的更重要呢?
元宝忽然发现,自己很自私!
她利用这些孩子们对她的珍惜,牺牲了他们的心意,只为成全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