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看着花园之中那个俯身在花园丛之中不断探索的身影,卓梵眸子宛若淬了冰。
还是想走。
他在心里断定。
刹那间,他眼底冰冷四起。
耳边满都是风声,心理杀意涌起。
她想走,想要离开他。
仅仅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念头,就足够他失控发疯很久。
很想下一秒,就冲过去将她摁在怀中,咬上她的脖颈,让她永远都没有机会再逃离他的身边。
不能伤了她,不能。
他暗自告诫自己——最起码不能现在。
她现在身体太过于虚弱,承受不住他的怒火。
稍稍一动怒,她的半条命就能被他给要了去。
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片刻后卓梵这才睁眼,眼里已是清明一片。
转身继续看向窗外,花园内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但是......
他扫了一眼她刚才所在的位置,垂眸。
她留下记号了。
现在那个地方,比刚才的地方凌乱一些。
看起来就像是被风吹落的。
如果不是因为刚好看到,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个唯一突破口,已经被她给发现了。
卓梵背靠墙壁,仰头,紧紧抓背后的窗帘,好让自己不再失控。
不知怎地,他突然轻笑了一声,不知道究竟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控诉其他。
她是他这冰冷世界的唯一仙境,是他苍白人生之中的唯一童谣,是他苍凉未来之中的唯一温暖。
她是他黑暗世界之中唯一的一道光芒,让他追随,让他愿意高供台上,作为信仰。
他以为以温柔与包容留住她,就能够留住这世界所有的暖意。
殊不知,光明是无法忍受黑暗的冰冷,亦是会拼尽全力逃出黑暗。
就算是黑暗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狰狞,依旧会吓到光芒。
不远处传来了以赛的声音。
“有些事情早该解决就早一点解决,不要拖到最后。现在因为你的力量不如曾经,全族上下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盯着你这个位置的人大有人在。而另一派隐藏在暗处的氏族也都因为这件事情开始内部勾结,想要把你拖下水。”
“苏白曦这个事情,你是领导,究竟该怎么去做,应该比我更为清楚这件事情。”
“苏白曦是人类,无论如何去做都逃不开死亡,对于我们而言,她甚至都是完全不存在的一个东西,是一片虚妄,是一种执念,是转瞬即逝的东西。如果你真的想要留住她,究竟该如何去做应该比我清楚许多。”
卓梵不答,只是注视着窗户外的那个身影。
因为人到最后都会指向死亡,所以一切都是徒劳,所以世界荒谬。
正是因为世界的荒谬,所以这世上所有一切都对于他们来讲,是无所谓的存在。
因为世界的荒诞,所以一切都是毫无意义,所以不管做出些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是自由的。
他已经习惯了每一天注视着同一个地方,看着它由春到冬,由晴到雨,由晨曦之际到暮合之日,看着那些地方朝朝暮暮,日夜变换,不喜不悲。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执念,一个想要将她改变,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再也不会变化,再也不会逃离的一个人,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时间的无情,绝对不单单是因为从不会因为谁而停留。
而是会把他所有珍惜的东西,全都带走。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心中恶念越来越多,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匆匆扫了一眼花园,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旁边的以赛只是看着那个关掉的大门,不答,将手中所有交易记录整理好,却在看到桌面上东西的瞬间,止住了动作。
他看着桌上的那个单子,本就是冰冷的声色,更为冰冷的几分——原来内部家族斗争,已经开始了么?
片刻后。
密室。
房间内一片庄严肃穆,只有明明灭灭的烛火点燃。
昏暗的房间内,那个身影显的更为恍惚,宛若从黑暗之中踱步而出的撒旦。
一双血眸,似有些迷离的神色。
他站在壁画面前,仰头注视着那一幅油画,眸子底部暗潮汹涌。
是莫奈的油画——《撑洋伞的女人》。
光线重叠交错,以明明暗暗的形式洒落在女人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亦是宛若魔法一般凝固了所有阳光。
耳边依旧回荡着以赛的声音。
“想要趁早留住她,就选择初拥。”
“不然凭着她的能力和聪敏,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强行留住。”
一句一句警告,声声入耳,宛若细细密密的小刺,一点点捅入他的心脏。
卓梵紧紧捂住心脏部位,手指猛地用力紧握,死死地蹿住胸前的衣服,手背青筋暴起,额头冷汗密布。
恐惧,绝望,疼痛,夹杂着无尽的冰凉,让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
心脏部位传来的疼痛让他觉得如坠冰窟,刺骨的寒凉似乎更为冰冷一些。
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楚,究竟是她当年捅了他一刀的疼痛更疼一些,还是现在的警告声更疼一些,亦或者是两者都存在。
或者简而言之,她的背叛与想要逃离,都让他感觉到了足够的绝望与疼痛。
光影无法并存,他不可能选择中和。
卓梵捂住胸口,咬牙——所以,还是到了即将做出选择的时候了么?
与此同时,窗外。
终于将所有记号都做了出来,苏白曦转身,那个巨大的黑色城堡映入眼帘。
她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然。
那个高高拱起的密集尖堡,竟然是那样的高,那样的笔直,恨不得高耸入云。
他们说,哥特式建筑的特征是密集尖堡,小且高耸入云,宛若向上帝祷告。
他们......
苏白曦垂眸,想起来了以赛平日里会在胸口戴着的那枚金色鸢尾花,神色黯然。
他们所有人,表面上看着强大,其实内心都有一片柔软。
原来也会向上帝祷告么?
他们,也有需要向别人祈求的地方么?
她仰头,注视着那个城堡,心情复杂。
上一次这样认真欣赏,还是花园之中突然传来了德彪西的《月光》。
她本来是在花园里散步,突然听闻钢琴声,转身顺着声音去找,便看到了那个玻璃窗户。
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所有景象,却挡不住如水一般的音乐。
欧洲印象派著名乐曲,也是她最为钟爱的一首。
那首曲子实在是温柔,宛若月光轻轻洒落,好似在月色温柔之中仰躺在一片花园,闻着馥郁的芬芳,吹着温柔的暖风。